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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2 / 2)


「汝不会不知道辜负了咱的好意,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呗?」



「……」



这个代价有多大,罗伦斯早已切身体会过了。而赫萝会这么说,反过来就是「咱会期待」的意思。



隔了一段时间后,罗伦斯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做出这个决定时,罗伦斯当然也是抱持著极为认真的心态。



赫萝随即投来讶异的目光说:



「汝真的知道吗?」



「我想我应该知道。」



「真的吗?」



由于赫萝啰唆地反覆询问,罗伦斯总算察觉到一件事情。



希望对方成为故事主角的人物,在故事里究竟扮演著什么样的角色呢?



这个人物只要负责祈祷、担心,就能等著收成到来,可说相当好命。



而且凡是古今中外的男人,都敌不过这样的人物。



「当然。」



月光笼罩下,罗伦斯一边抱住赫萝温暖的身躯,一边再次答道。



赫萝大力甩著长袍底下的尾巴。



这世界就像一个人人都想当上主角的舞台。



世界不会配合个人而运作。



唯有表现卓越的家伙,才能登上主角的宝座,而罗伦斯当然也明白这点。



不过,如果受到某人的期待,那就另当别论了。



赫萝在罗伦斯怀里动了一下,轻快地站起身。她看起来已经放松许多,心中的芥蒂似乎也消失了。



光是能够看到这样的赫萝,罗伦斯就不觉得后悔。



「喏,快点取水回去呗。好冷。」



赫萝说话的样子像在掩饰自己的害羞,而罗伦斯也知道自己没猜错。



他从赫萝手中接过水壶,把井水倒进水壶后,用右手拿著。



赫萝握住罗伦斯的左手,一脸难为情地笑著。



罗伦斯知道,自己或许中了赫萝的计,但这件事情确实与狼骨有所关联。



还有,赫萝强烈渴望得知狼骨的下落,也是不争的事实。



隔天过了中午,罗伦斯被基曼叫了出去。



走出房间时,让罗伦斯感到印象深刻的是:一脸担心的反而是寇尔。



这里是罗恩商业公会设于凯尔贝的洋行。



在凯尔贝这个连接异教与正教之地的贸易重镇,这里是个代表罗恩商业公会利益的机构。



这里聚集了许多老奸巨猾的商人,还有一个人负责领导这些商人。



罗伦斯想要抢先这些商人一步,可说比登天还难。但现在他接下基曼的命令,正准备抢先其他公会和北凯尔贝的地主们一步。



只要伊弗不背叛,一切就能够圆满收场。



基曼等人彻夜议论后,果然也做出这样的结论。



关于议论结束后的事前交涉,想必也已经完成了。



罗伦斯接到的工作并不是太难的任务。



目的是取得独行狼──伊弗的信赖,让事情顺利进行。



罗伦斯只需要负责这件事情。



「您真的不用带同伴一起去?」



「是的,没关系。」



洋行一大早就一片匆忙,罗伦斯也只能利用基曼出发前的须臾片刻与他交谈。



因为基曼除了是洋行行长随行人员,还得负责与人交涉,所以他穿著浆得笔挺的带领服装。



北凯尔贝地主与南凯尔贝望族,总是会在河川对岸的三角洲进行交涉。而基曼把赫萝与寇尔留在南凯尔贝的旅馆,只带罗伦斯走,这感觉就像是架走人质。



想必基曼就是考虑到这点,才特地这么询问。



「那么,要转告给波伦卿的事项,就如我刚刚跟您所说。毕竟我方的事前交涉也变得相当复杂,要是您独自做了什么决定,小小的洞可是会跑出可怕的怪物来喔。」



基曼直直盯著罗伦斯的眼睛说道,罗伦斯镇静地点了点头。



就算基曼告诉罗伦斯事件的全貌,他一定也无法理解。



因为就算和赫萝与寇尔相处,缺乏政治才能的罗伦斯也没展露过半次政治手腕。



基曼肯定无法效法罗伦斯在两周之间,只靠著乾巴巴的燕麦面包及雨水越过山路,而罗伦斯也无法像基曼那样四处奔走。



罗伦斯告诉自己还是乖乖听基曼的话去做,比较没有危险。



只有在最后一刻、在双手触碰得到的范围内,能靠自己判断事情成否的瞬间,才能够独自做出决定。



基曼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敲门声打断了他。



代表团打算全员一起出发,而出发时间似乎到了。



「那就拜托您了。」



确实接下基曼的命令后,罗伦斯与走进来的人擦身而过,走出房间。



洋行里弥漫著彷佛交战前似的气氛,尤其是一楼餐厅的气氛更是强烈。



不过,己方虽然没有胜利女神,却有一角鲸,所以大家都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心情也显得特别高昂。



大家似乎都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哪里能够创下最辉煌的战果。



以事前评价来说,最初押住北凯尔贝的渔船、拿到骚动起因的一角鲸的公会评价最好。



就连会员们都互相低语说:「罗恩商业公会想要拿到交涉主导权很难。」



当然了,大家没有因为这样就放弃。那些在餐厅角落打瞌睡,或是趴著睡觉、满脸胡渣的商人,一定是在南凯尔贝阵营里的争斗中,早一步打完仗回来的人们。



骑士或佣兵们非常实际,如果东西还没到手,就不会讨论怎么分配利益。



相对地,商人最喜欢打如意算盘了。对于还没到手的利益,昨晚肯定展开了一场喧腾的舌战,或许到现在都还没结束也说不定。



洋行正面玄关停了好几辆准备给迪达行长,或基曼等干部乘坐的马车。马车之间可看见打扮得像是乞丐的人们来来往往,在雇用他们的商人耳边低声几句后,又随即离去。



罗伦斯想起在以木材与皮草闻名的雷诺斯时,伊弗曾经说过的单字。



商战。



大家处在这种情况,会变得热血沸腾,并不是因为即将面对钜额的生意。



而是身为男人,当然会情不自禁地爱上这样的气氛。



「各位!」



然后,随著声音传来,原本一片喧哗的洋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一名高高瘦瘦的秃头老人身上,他就是迪达行长。



基曼曾经形容迪达行长是个观望主义者,但一个站在必须随时避免混乱状况发生的立场的人,总会被贴上这样的称号。



迪达行长没有像基曼那样打扮得像个贵族,而是全身裹著如长袍般的宽松衣服,散发著渐入老境的人才具有的存在感。



他深蓝色的眼眸彷佛能预测百年后的未来似的,瞪眼环视著四周。



「以守护圣人兰巴尔多斯之名,赐我公会荣光!」



「赐我公会荣光!」



在商人们的喝采声中,迪达行长一行人走出了洋行。



基曼没有看向罗伦斯一眼,只有在走出洋行、坐上马车之前,与几个人交谈过。



眼前的光景让罗伦斯不由得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



看著这样的光景,想到自己在可能扭转这场骚动的计画当中,负责一小部分任务的事实,罗伦斯不禁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赫萝在身边,或许会笑他旅行商人的本性难移。



不,连罗伦斯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赫萝肯定会笑他。



因为渡河限制已经解除,所以在干部们离开后,一些准备隔山观虎斗,或是像罗伦斯一样收到秘密指示的商人们,也走出了洋行。



罗伦斯混在这些商人后头,一路朝向罗姆河前进。



在主要街道两侧洋行或商行里的人,也都走到了外头,使得路上出现一股异样的气氛。



当然了,路上也有人做著平凡的生意,镇上居民也不是人人皆是商人。



尽管如此,看见这么多商人竞相前往北方,还是会让人联想到北方大远征。



教会的高亢钟声正好在这时响起,彷佛在鼓舞士气似的厚重音色响遍四处。



总是不给客人好脸色看的渡船夫,就只有今天显得特别沉默,还摆出了低姿态。



岸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们,为了避免发生动乱,还站了数名手持长枪或斧头的士兵。



一名看似懦弱的商人似乎是被气势压倒,他在站上被船只撞得有些摇晃的栈桥后,开始拍打自己的膝盖。



没有人会嘲笑这名商人。



所有人都一直保持著沉默,接二连三地走上三角洲。



那些与生意无缘、前来看热闹的人们,个个露出像看见奇观异景似的目光,想必他们也是真的觉得看见了奇观异景。



自古以来,人们争夺土地时,都是以长剑做了断,所以非常单纯易懂。



到了现在,却变成以羊皮纸上的墨水做了断。所以,就算被误会是在施展奇咒异术,也是无可厚非。



对于人们这样的印象,罗伦斯也有同感。



从交涉舌战之中,变出金币;这样的行为与从魔方阵之中,叫出恶魔的召唤术有什么不同?无怪乎教会苛责拚命挣钱的商人,谁叫商人的做为就像跟恶魔借了力量一样,充斥著不可思议的现象呢。



没有人在前方带路,一行人只是随著人潮前进。在三角洲上,即将进行最高金额商品交易的地方,就是黄金之泉,也是一行人的终点站。黄金之泉旁摆著桌子,流动在桌面上的,可能是记载著价值连城的商品的羊皮纸,也可能是权威、是名誉,或是志气。



像罗伦斯这种基层商人,在途中就被挡住了去路,只有装扮高雅的干部商人们才能继续前进。北凯尔贝的人们也同样接二连三地来到这里,坐在排列好的座位上。代表双方阵营的人物,都是一副习惯用下巴指使人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举行过的贤人会议。



不过,此刻南凯尔贝人们的气势明显压过对方。南凯尔贝人们无论身上穿的衣服、侍者,还是举止,一切都散发出金钱和权力的味道。



相对地,北凯尔贝的人们就只散发出威严而已。而且,他们还是靠著大声怒喝,才勉强维持著威严。



南凯尔贝的出席者似乎是以座位来安排顺序。正中间的位置坐了一名打扮最高雅的老人;而代表罗恩商业公会的迪达行长,则是坐在老人右边第三个位置。



利益分配的金额应该会依这个座位顺序而定,想必北凯尔贝的人们一定也明白。坐在打算擅自瓜分自己财产的人们面前,北凯尔贝的人们会怀著怎么样的心情呢?



不过,事情如果照这样进行下去,罗恩商业公会能够分到多少利益,仍是个未知数。至少能够确定的一点是,照这样下去的话,功劳将归于迪达行长一人,底下的干部们想必只能分到极少的利益。



如果能不透过公会,只让寥寥数人分配利益……光是这么想,就让人嘴角忍不住上扬。



因为这次的利益之大,就是如此诱人。



不久后,北凯尔贝的出席者也都纷纷就座,站在他们身后、看似侍者的商人各自在主人耳边低语。



想必他们是在进行最后作战会议,但表情依旧显得严肃。



这时,有件事让罗伦斯吃了一惊。他看见坐在北凯尔贝的正中间席位、打扮最高雅的人物后方,站著一名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珍商行的泰德.雷诺兹。



雷诺兹与其他人一样,戴著前端翘起的高帽子。或许在这一带,这样的打扮就是正式的装扮了吧。



基曼企图让北凯尔贝无法东山再起,而雷诺兹原本可能接下担任桥梁的任务,现在却站在北凯尔贝那方。这事实教人不得不害怕。



还是说,雷诺兹是接受基曼的提议之后,才决定背叛己方?



不明所以的罗伦斯在远处望著雷诺兹时,忽然发现雷诺兹好像看向了自己。此时多数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雷诺兹身上,他不可能只发现罗伦斯才对。



即便如此,罗伦斯还是觉得与雷诺兹的视线有所交会。罗伦斯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才会变得自我意识过剩吧。



不,罗伦斯是真的很紧张。



现场没发现伊弗的身影。



依基曼所言,伊弗不会在台面上出现,事实看来也确是如此。



伊弗是负责台面下的动作。



想先下手为强、夺得利益的家伙们,肯定写了一封封的热烈情书寄到她那儿,此刻的伊弗想必正为了回信而分身乏术。



罗伦斯转过身子,走出人墙,准备也带著花束跑去找伊弗。



过了不久,罗伦斯身后传来宣告交涉开始的高亢宣誓声。



因为是南凯尔贝的人所做的宣誓,所以无庸置疑地,在黄金之泉接下来即将展开的交涉,完全只是一种仪式。



不过,仪式是一种向神明祈祷的行为。



坐在桌上的那些人,究竟要向神明祈祷什么呢?思索著这个问题的罗伦斯不禁感到害怕,而拉高了外套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