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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光之女王(1 / 2)



“王都林蒂斯法恩位在神圣国菲亚娜的北方,在距今约一千五百年前,当时的菲亚娜国王菲恩一世选择在此举行建国仪式。之后,国王便在水晶塔建立了王室,目前是由莉米雅女王所统治。拥有蓝光闪耀的水晶塔和四通八达的水路,将市容装饰得华美无比,而以‘蓝水晶城’之姿享富盛名。此乃菲亚娜王国美丽的首都。”



玛尔榭在念完介绍手册之后,碰的一声合上了册子。



出发的第二天。今天我们也是一大清早就在马车上摇。



马车目前行经地势平缓的草原街道。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偶尔可以看见草房民家零星散布,四周则有悠哉吃草的山羊。



“怎样?听完之后能想像王都的模样了吗?”



“问题是那是观光用的介绍手册吧,我们又不是去玩的!”



“大家都是第一次上王都吧,就算是观光用的也一样很有用啊。”



“玛尔榭说得一点也没错,本宫也是有备而来的你们瞧!”



柚叶从口袋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简介给大家看。



上头是占满了整面篇幅的笔绘王都地图,而且到处标记着密密麻麻的解说文。



“那是啥啊……‘吃遍魅惑王都大小店的美食地图’?”



“这是本宫在旅行社的柜台拿到的,是一张网罗了王都各式美食店家的地图喔,而且还以三颗星作为评价方式。”



“我说你啊,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穗花?”



“本宫当然很担心了!而且,远比你还要挂念穗花姐姐的安危……但是,公主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被那种土爆的黑斗篷干掉的。”



“土爆的黑斗篷又是啥?”



“哼,他们根本是一群自以为穿乌漆抹黑的衣服就很帅气的蠢家伙,其实根本老土到不行。所以快点把他们收拾掉吧,本宫想和穗花姐姐悠哉地享受走到哪吃到哪的乐趣!”



……这家伙也太缺乏紧张感了吧。不过,柚叶或许也是以她的方式在担心穗花。想必,她悬荡不安的心情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还要强烈。



话说回来,那个符纹禁止令真教人在意啊,真的有颁布那种命令吗?



就在我思考着这事情的时候……



“啊——我想去光顾这间店!”



一直探头观看柚叶手上简介的玛尔榭,指着地图大声嚷嚷。



“哦,那间是最高级的三星甜点店耶!本宫也有锁定。唔呶呶,玛尔榭,你的眼光也挺高的嘛!”



“呜咪、呜咪!”



连芙纽也被简介吸引,在沙发上跳来跳去。



于是两个人和一头动物这一天就围绕着蛋糕店的话题聊得十分兴高采烈。



出发的第三天。数次行经旅行社安排的旅馆,马车来到了高地的平原。



“玛尔榭,我有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想问你。你干嘛带那么大的旅行袋来啊?你引以为傲的那个可以塞进所有东西的符纹包怎么了?”



“我有记得带来啊,你看。”



玛尔榭从旅行袋里拿出了一个上头画了心形符纹的粉红色腰包,它是玛尔榭得意的发明品,号称透过符纹之力,即便是庞然大物照样可以塞到包包里面。



“那你干脆把行李放到里面不就得了?”



“你根本没搞懂嘛,少了行李不就没有旅行的感觉了吗?”



……我说过我们不是去观光的!



一旁坐在乘客沙发上的柚叶“呼啊~”地打了一个超大的呵欠。



“唔,一直坐着好无聊啊。雷恩,说点笑话来找点乐子。”



“还找点乐子勒。今天就要抵达王都了,你稍微忍耐一下好不好。”



我一边抚摸着睡在我膝盖上的芙纽的背部一边说道。



“反正你只要像现在这样,继续恶心下流地调戏芙纽芙纽就满足了,是吧?”



“恶心下流是什么意思,恶心下流……”



“欸,你们看那个!”



眺望着窗外的玛尔榭忽然放声大叫,我和柚叶也转头看那个方向。



有三栋奇形怪状的建筑物并列在平原上。



虽然就我们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很小,不过就近一看的话,肯定是相当巨大的建筑。



那些建筑的中心处都盖了座颜色黯淡的灰塔,整体貌似了望楼。塔上有好几根形状弯曲的烟囱。



烟囱吐出的红色浓烟,一直线地窜升到云朵飘扬的蓝天。



“什么东西啊……那些红烟是罗古卢的设施吗?”



那道红烟无疑是燃烧‘神之血’时所产生出来的。



罗古卢发明了一种人称‘血机关’的军用动力,而那个颜色就跟‘血机关’吐出的烟一模一样。



“那是罗古卢帝国兴建的‘神之血’采掘设施,在这个地区随处都看得到。”



半途赫然插进了一个男性的声音,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回望。



在我们前面一排的座位,有一名男子坐在背对我们的位置上,摊开报纸阅读。他是打从我们搭上马车出发时,就一直坐在那里的乘客。



对方是一个身穿深蓝色无袖背心的中年男子,他的视线仍停留在报纸上,因此看不见他的长相。



我重新把视线投向远方的建筑物。



“那就是采掘设施吗……虽然,以前听人提起过很多次,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实际见到。”



‘神之血’是古代公主托付给人们符纹之力的泉源——至少在我们的神话是如此告诉我们的。菲亚娜王国为避免浪费‘神之血’,所以采人工作业的方式一点一滴从地底下挖掘出来,视如珍宝地拿来做为绘制符纹的原料。



然而,罗古卢却大肆兴建那么巨大的设施,不晓得有多少的‘神之血’已经被挖出来燃烧,以做为兵器的动力之用呢。



“你们知道一般人怎么俗称那个设施吗?”



中年男子持续背对着我们说道。



“就是神的吸血鬼啊。”



吸血鬼……从大地吸血,再转化为帝国的养分……



“他们为了独占‘神之血’,甚至使出禁止我们使用符纹的卑鄙手段。”



平坦的语调中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们看着那名男子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默。



不久,马车穿过草原,驶进了路上有坚硬岩石滚落的山路。



左手边可见高耸入云的茶色山脉,至于先前所通过的辽阔草原,则景物迷濛地坐落在我的右手边。



马车一边在山地左右蛇行,一边慢慢往上爬。被岩场包围的道路比想像中来的宽阔,偶尔会有其他马车和我们擦身而过。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即使在这样的地点我们也不觉得怎么荒凉。不愧是通往王都的道路。



“话说,王都真的盖在这种山上吗?”



柚叶仰头看着有白云罩顶的山头。



“说山上也不对,是在翻过山的另一头啦。这片山脉环绕成了一个圆形,然后王都就像陷进那个凹洞里一样坐落在中间。”



玛尔榭打开导览手册说明道。



马车依旧保持缓慢的步调,在山路上前进。



等到一行人抵达笼罩在浓雾般白云之下的山顶时,已经是黄昏时刻了。



马车紧接着从山顶沿着下坡的山路往被山脉环绕的内地前进。



当马车随着日落穿过云霭时,透过窗户往下看是一大片辽阔的街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是一座位在城市中心,看起来如豆子般大小、宛若蓝色宝石的塔。那就是王室所在、人称水晶塔的建筑吗?



圆形的水路一如涟漪般,以水晶塔为中心往外扩散,在路灯的照明下绽放出绿宝石的光辉。在那些被水路隔成的一块块区域里,林立着众多大小不一的石块和红砖盖成的房子。



这片街景似乎一路绵延,直到那对面远方蒙上一层雾的山脉。



“这就是王都林蒂斯法恩吗……”



泛着宁静光辉的古都,令我不禁看得出神。



不辱‘蓝水晶城’之名的光景,如今就壮阔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喏,雷恩,你看那是什么……?”



柚叶不安地指着城市的一角。



一缕细细的红烟钻过建筑物灯火的隙缝喷了出来,那是跟采掘设施一样颜色的烟。



仔细一瞧,城市里面随处都可见那道红烟。



感觉就好像水晶上的红色伤口一样。



“现在的王都早就完全落入罗古卢帝国的支配之下了。”



刚才那个中年男子视线继续盯着报纸,开口说道。



马车在渐渐拉下的夜幕中,朝着蓝色王都缓慢前行。



“嗯嗯——终于到了……坐得腰好痛喔。”



下车来到旅行社外头后,玛尔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毕竟这一坐就是坐了整整三天呢。”



感受到从车内解放的自由,我同时深呼了一口气。



这一带大概位于山腰的高度,或许是因为地势较高的关系,感觉有些冷。



我们现在站在不知名的大马路上。可能因为天色已晚,来往的行人十分稀疏。



我们刚刚走出来的旅行社是一栋六层楼高的雄伟石造建筑,沿途都是大小类似的商业机构。



虽然,被警告要小心符纹禁止令。可是,就目前看来,街上的气氛十分宁静安祥。



“——不知道穗花他们抵达王都了没?”



明天就是举办游行的日子。皇帝、菲亚娜王国的女王、以及火之公主穗花都会列席参加游行的消息已经公告出来了。



至少在游行前,穗花不会碰上危险吧?



无论如何,我们也没办法接近戒备森严的王室,现在也只能相信萨伊克斯了。



“喏,雷恩,本宫快饿扁了,咱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来从长计议吧!”



“呜咪!”



芙纽也从玛尔榭的旅行袋探出头,发出听似高兴的声音。



“真是够了,你们两个真的满脑子都是吃……”



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



“嗯?你说本宫满脑子都是吃的?刚刚肚子叫的又是谁呢?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柚叶一边坏心眼地贼笑一边用手肘顶我的胸膛。



于是一行人便跨过两条街,来到蛋糕店‘普鲁拉贝尔’用餐。柚叶之前是这么挂保证的……



“你们看!根据这份简介,这间可是能品尝到最高级蛋糕的三星优质推荐店家喔!上头还写说,这里的特制花茶可是天下一品呢!”



因此,柚叶得意扬扬地带我们走进店里光顾,然而……



“唔呶……”



坐在服务生所带到的桌位,大口咬下送上桌的草莓塔的柚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面皮根本烤得冷热不均嘛,而且有些地方还烤焦了,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奶油。哪里有三星的价值了,这个可恶的烂简介!”



柚叶用拿着叉子的手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是你对高级两个字抱有太大的期待吧?现实就如你所见。重点是,填饱肚子怎么会选择来蛋糕店啊,我本来是想吃肉的说。”



玛尔榭一边切草莓塔喂着芙纽,一边歪着脖子大感不解。



“嗯——材料的品质感觉是还不坏啦……不过,我也觉得这个面皮处理得有点糟糕耶。跟这种成品相比,玛尔榭料理长烤得还比较好呢。”



“是吧?玛尔榭,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连这种难吃的蛋糕,也能像捡到宝一样狼吞虎咽的人,也只有雷恩你这种穷鬼而已啦!”



“你很啰唆耶。反正,我个人是还挺能享受这间店的气氛的啊。”



这是间摆了十来张桌子的别致小店,林立在店内各处的红砖柱子上面分别高挂着油灯,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投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线。



整家店大概坐满了一半,或许是走时尚气氛的关系,店里面的客人多半是年轻人。有一袭洋装的女性客人、有貌似情侣的男女,还有四名同行的男客。那些男客的体格粗壮,还顶着鲜艳的金发。



虽然,那些男客有些聒噪,不过或许是走高级店路线的缘故,整体上气氛还是非常雅致的。



只是,原本我对这一类的店是抱持敬而远之的态度的。该怎么说呢,因为待在这种店必须很讲究规矩,总觉得绑手绑脚非常不自在。



然而,我现在却能放开心胸享受店里的气氛,其实是有原因的。



“请问红茶需要续杯吗?”



店里的女服务生端来茶壶,向我们询问。



服务生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只比我们年长了些、年轻且容貌端正的女性,一头长发系在脑后垂挂着。



“啊,嗯,麻烦你了。”



我把茶杯递给她……顺便侧眼偷看她的模样。



这间店的女服务生所穿的制服,是那种感觉在有钱人家才看得到的黑色典雅女扑服。此外,那件有一圈大荷叶边的白色围裙感觉十分可爱。



而其中最吸引我目光的……果然,还是那个超低胸的围裙胸口。



只差一点点,我就可以看到那个向前弯腰到红茶女服务生的乳沟了说。



她为我们三人倒完续杯的红茶,说了声“请慢用”后,便离开前往其他桌了。



我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因为刚才正面被围裙遮住,所以没有看见,从后面看才发现原来裙子短到只遮得住屁股。



在介于黑色膝上袜和裙子之间,隐然可以看见白皙的大腿。



店里面的女服务生全都穿着这样的服装。



有了这样的视觉享受,就算蛋糕难吃一点,也无所谓了啦。



“雷~恩~”



我被玛尔榭的声音猛然拉回了现实,转头一看。



“你刚才的表情好像还满猥亵的耶。”



不只是玛尔榭和柚叶,甚至连芙纽都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我。



“你、你们误会了啦,我只是觉得那个女仆气质很高尚而已。”



“食欲竟然不敌色欲啊。有这种不知廉耻的子民,连本宫都感到羞愧不已。这间店终究只是仰赖像雷恩这种垂涎女仆的色狼的支持,才能获得三颗星的。害文化倒退的凶手就是他们这种人啦!”



……我为什么要被她批评得这么一文不值啊。



“老子问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有没有听懂!”



有人冷不防鬼吼,把我们吸引得一同转过头。



声音的主人是坐在靠近店中央的座位,顶着一头有如鸡冠的金发的年轻男子。



同桌的其他三名同伴则脸上挂着窃笑。



而且仔细打量他的同伴,腰上还挂着军刀。从那个军刀的形状来看,难道他们是罗古卢的士兵?



刚才的那个女服务生站在他们的桌旁,一边鞠躬一边拼命道歉。



其他的女服务生则像是吓到了一样,缩在墙角不敢出面。



店里的视线都集中在鬼吼的男子身上,大家都紧张地屏息注视。



可是,鸡冠头男用凶狠的眼神环视一圈之后,每个人都立即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老子点的又不是这个,你在瞧不起我吗?”



“对、对不起!可是,我记得确实听到您说苹果派……”



“闭嘴!老子就是想改吃别的东西了啦!”



“如、如果要换的话,至少请您在用餐前告知……”



“老子就是吃完才发现不行吗!喂,小妞。”



鸡冠头抓住女服务生的手臂,一把拉了过来。



“你要怎么跟我赔罪?说啊?”



“对、对不起……”



女服务生一脸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一味拼命道歉。



看来,她似乎是被那个男的用蛮横不讲理的理由找麻烦了。



“到处都有这种没品的家伙哪,害本来就难吃的蛋糕变得愈来愈难吃了。”



罗古卢军的王八蛋在王都也都这么为所欲为吗?在我们的城市偶尔也会碰到那种喜欢没事找事的士兵呢。



这时一个年轻的厨师慌忙从店里的厨房赶到外场。



厨师跑到男子们的桌子,像是要为女服务生解危般挺身站到她的面前。



“我、我是店长!”



啊啊,就是这样。对付那种奥客,就是要用坚定的态度教训他们一顿才行。



没料到,店长的态度竟然跟女服务生一样,开始跟男子们低头赔不是。



“拜托,道什么歉啊。就算他们是客人,那样的行为根本是在妨害营业了吧!”



“这店长也未免太窝囊了吧。就是因为个性这么懦弱,才会连个蛋糕也烤不好!”



就在我们说风凉话的时候,鸡冠头起身抓住了店长的前襟。



喂喂,事情好像真的开始演变得不是闹着玩的了。



“等、等一下!你们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吧!”



由于事态紧急,我不由自主地大叫并站了起来。



鸡冠头狠瞪我一眼,将店长提到半空中,朝我走近。



“你多管闲事个屁啊!”



说完,男子使劲把店长的身体朝我们的桌子抛了过来。



那个瞬间,一个不祥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浮现。



就是先前在公会举办的宴会上,圆桌掀起害我淋了一身的酱汁。



我立刻一手扶着椅背,脚用力在地上一蹬高高跃起。然后,身子顺势在半空中一扭,华丽地降落在斜前方的地板上。



下一秒,店长的身体发出“喀锵!”的声音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而且还掀翻了桌面。



“哼,同样倒楣的事我才不想碰上第二次咧!”



不好意思啊,年轻的店长。我打死都不想再被酱汁淋得满头都是了。



“…………啊。”



我起身回头一看,眼前一片杯盘狼藉——沾到奶油的柚叶、玛尔榭和芙纽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身体直打哆嗦。



“唔奴……竟然让本宫尝到如此奇耻大辱……”



“好过分……这是人家最喜欢的衣服耶……”



“呜咪……!”



店长则无力地倒在垮掉的桌上动也不动。



鸡冠头露出一脸像是才倒完垃圾的表情,一边拍手掸掉灰尘,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还在害怕的女服务生。



“胆敢弄脏本宫的衣服,简直无礼至极……雷恩!给本宫打断那家伙的狗腿!”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



“喂,站住!你要怎么赔偿我们的蛋糕啊!”



我朝鸡冠头怒吼,其实蛋糕几乎都快被我们吃光就是了。



“啊——?你有什么不爽吗?”



鸡冠头回过身子,目露凶光地走了过来。



其他三名同伴也起身离开位子,个个露出横眉竖目的模样朝我们靠近。



(插图)



鸡冠头“锵啷”一声拔出了军刀,暗银色的刀刃在火光的照耀下,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寒光。



“大家快退开!”



我一出声警告,客人们纷纷害怕地仓皇逃到店的墙边。



唯独一个年轻女生还留在有些距离的位子上,若无其事地继续喝着红茶。



“快点离开,很危险的!”



我朝她大叫,但她全然无动于衷。应该不可能没听见,难道她生来胆识过人?



唉,真拿那个女生没办法。也只好祈祷,我能尽量速战速决地摆平对方了。



我拔出腰上的剑,和鸡冠头展开对峙。



剑上的符纹是以红白两色画出象征点点星光的符号,再拼组装饰而成的光之符纹。



此乃光之符纹剑。



我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想像强烈的一点光源。想像中的光辉转化为光的符号,好几个符号交互重叠,进而形成广布脑内各个角落的符纹。在脑内成形的符纹图案,化为强烈的想像奔流满溢而出。



把想像力转化为能量,Seed沿着我的两条胳臂被灌注到剑上的符纹。绘制符纹的涂料‘神之血’一如获得重生般开始闪耀着红色。



下个瞬间,剑刃绽放出斩开黑暗的锐利光线,将店内照耀得光彩辉煌。



“你、你这小子!原来是符纹师吗!”



鸡冠头狼狈地大呼小叫。



“使用符纹的人……全都要逮捕!”



……符纹禁止令吗?听说的果然没错。



只不过,我也没有理由乖乖听从这些家伙的命令!



鸡冠头高举军刀向我冲过来。



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对手嘛,我往前压低上半身,用力一蹬。



……但是,下一个瞬间我立刻停止了动作。



对手鸡冠头也跟我一样,他绷紧了一张脸,身子一动也不动。



我和鸡冠头的脖子分别被一个锐利的物体给抵住了。



是短剑。两把刀光慑人、打磨得光亮无比的短剑。



有个女子手持两把短剑,闯入了我和鸡冠头之间。



女子以仿佛要将人刺穿的视线注视着我。明明眼神让人感觉到威吓的气势,她的表情却显得冷静沉着。可能是才刚移动的关系,一头柔顺的银发轻盈地在半空中飞扬。



她就是刚才那个无畏骚乱,兀自啜饮着红茶的女子。



……速度真快。她介入我们两人之间的动作有如疾风般迅速。



“我还在品茶。要动手的话,能请你们到外头开打吗?”



尽管语气听似有礼,但冷峻的声音让人感受到绝对性的命令。



感觉似乎只要稍有抵抗的意思,喉咙马上就会被她割断。



“真是麻烦。喂,我们闪人吧。”



后面的其中一名男子用不悦的声音跟鸡冠头表示。



“啧,要不是现在值班的不是我们,你们就死定了。”



四人一边呛声一边面朝着我们慢慢往后倒退,朝着出口走去准备离开。



等我也把剑收回剑鞘,女子这才抽离短剑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般,端起了红茶的杯子。



“请、请留步……”



女服务生追上前叫住了那四名男子。



啊啊,说得也是,该付的帐单还是得叫他们付清才行吧。



“刚、刚刚真的很抱歉!还请四位不要生气……”



女服务生还是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不断鞠躬赔罪。



就算是以客为尊的服务业,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男子们不屑地嗤之以鼻,帐也没付便直接赶着走出了店外。



噪音的根源走了以后,店内突然变得静悄悄的。



“呜……嗯。”



压倒桌子失去意识的店长醒了过来。



女服务生急得有如热锅蚂蚁赶到身旁后,跪在地上搂住了店长的身体。



“亲爱的,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咦,亲爱的?



“真的很抱歉,给客人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店长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我们深深地磕头倒歉。



“不、不会啦,我们不介意。请快点抬起头吧!”



这里是蛋糕店的二楼,也是店长的自宅。



打烊后,为了清洗柚叶和玛尔榭弄脏的衣物,店长特地招待我们上楼。



浴室的水声响个不停,柚叶她们正在洗澡。



我们在小而整齐的客厅中间,隔着一张桌子对坐,年轻店长再三为了店里的纠纷以及我出手解危的事情,又是谢罪、又是致谢的。



“不仅替客人带来困扰,还烦劳您出手相救,这教我该如何表达谢意……”



“要致谢的话,店长你还是去跟那个女生说吧。话说回来,那个女生到底是什么来历呢?看那身手绝不是啥泛泛之辈,而且不知不觉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是我们店的老顾客,至于她的详细身分我就不清楚了……”



也是啦,就算是常客,也不可能连客人的身分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追根究柢,有错的是那几个士兵。只不过,虽说他们是客人,也犯不着那么低声下气地向他们低头赔不是吧?而且,他们连钱也没付耶……”



“您说得是很有道理没错……问题是,如果我们提出异议不成,反遭军队盯上的话,有可能导致经营受到不好的影响。”



“不好的影响?”



“现在王室权力被架空,连在王都开店营业都要通过罗古卢的许可。”



……虽然我早已略有耳闻,不过万万没想到王都竟然受罗古卢的支配到这种地步。



喀喳一声,浴室的门打了开来。



“呜咪~”



芙纽边跑边跳地冲过来,霸占了我膝上的位置。



“哦,芙纽有人帮你洗澡吗?变得干干净净的耶。”



后面跟着响起脚步声,柚叶和玛尔榭从门后现身。



“你们两个也换上干净的衣服了吧……咦?”



话才说到一半,我就哑口无言。



两个人身上所穿的无疑是店里的制服,也就是那套特别强调胸口的围裙,搭配超短裙子所组成的女仆服。



“唔、唔呶……这衣服是怎么回事……也未免太通风了吧……”



柚叶面红耳赤地用双手按住裙子,举止忸怩。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变身成女仆玛尔榭的一天……等、等一下,雷恩!你不要一直盯着人家看啦!”



玛尔榭也满面通红地遮着胸口对我大吼大叫。



这、这个是……该说这股莫名的不相称感,反而酝酿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吗?实在很微妙……



“不好意思,现在干净的衣物只剩制服了……弄脏的服装我一定会在明天晾干的……”



刚才的女服务生换上了便服,站在两人的身后一脸歉疚地说道。



等女生们也来到客厅之后,我交互打量了并肩而坐的店长和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的怀里还搂着一个小宝宝。



“话说回来,原来你们两个是夫妻啊……”



“是的。我是哈聂尔,她是内人亚娜,那间店是我们两人携手创建的。”



他们俩固然比我们年长,不过算起来是一对非常年轻的夫妻。



玛尔榭捂着嘴巴,像是很钦羡似地看着两人。



“年纪轻轻就结婚吗,好好喔……”



“什么啊,玛尔榭。你不会想结婚了吧?”



“你不觉得很令人羡慕吗?可以每天叫老公打扫房间耶!”



……看样子玛尔榭还得等上很长的一段日子,才结得了婚了。



“不过呢,你们年纪轻轻就能开店,固然令本宫感到佩服,可是烤蛋糕的技术还略嫌不够成熟喔。别说是三颗星了,本宫是连一颗星都不会给的,你们的修业还不足!”



柚叶臭屁地用美食评论家般的语气说道。她还念念不忘啊!



“是、是的,对不起……”



哈聂尔店长用微弱到快听不见的声音道歉。



“不是我老公技术的问题。”



见状,妻子亚娜突然代丈夫辩解。



她把怀里的婴儿委托丈夫照顾后,走到安置在客厅一角的物品旁。



(插图)



拿下盖在上头的布后,一个高及人的腰部、外貌有如细长笼子的铁制装置现身了。装置上面有一条条纠结缠绕的透明导管,下半部则可以看到装了红色液体的透明容器和蛇腹帮浦。



“那是……‘血机关’吗?为什么一般民家会有兵器……”



“这不是什么兵器,它是改造机关制作而成的烧烤料理用器具。”



亚娜小姐拉下装置上的拉杆后,装置整体发出了振动。红色的液体开始冒泡沸腾,帮浦剧烈地上下伸缩,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红色液体一如血液般在导管流动。“轰”的一声,上半部有一个灶状的洞冒出了熊熊的烈火。



红色的烟从装置的排气口冉冉飘起。



“唔、唔呶,本宫知道那是啥东西了,能快点关掉吗?好恶心的味道,本宫受不了了!”



柚叶露出交织了不快与痛苦的表情大叫。



“啊,对不起!”



亚娜慌忙关掉装置。



没错的话,那个‘神之血’在拥有棺木之体的柚叶体内就像血液一样在流动吧。



所以‘神之血’被焚烧,或许在她眼里看来感觉就跟身体着火一样。



“请问刚才那个蛋糕,也是用这装置烤出来的吗?”



我向哈聂尔先生试问。



“以前,我使用的器材原本是请符纹师朋友制造,利用符纹之力发热的烤炉。然而就在一年前左右,上头禁止在王都使用符纹……至于那个装置,就是军队指示我们拿来作为代替原先器材之用的设备。唯有听命使用那个装置,营业才能获得认可……”



“所以,你们是被迫更换料理器材的吗……”



“那个装置火力确实是很强,但空有强度没办法做细微的调整。因此,面皮的烤熟程度也无法控制到我满意的地步……我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味道提升到现在的水准。当然我也明白距离完美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可是我们不仅背负着店面的贷款还有小孩子得扶养,不可能停止营业……”



“王都的符纹师都在干嘛呢?被下令禁止,他们都不抗议吗?”



“如果敢抗议罗古卢政策的话……”



哈聂尔先生一如心生胆怯般垂下头,压低了音量。



“‘会被黑豹咬’。”



“被咬……?”



“罗古卢军有一只不会在台面上出现,专门在暗地里活跃的特殊工作部队。‘黑豹部队’这个名字,似乎就是源自他们趁着夜色悄悄靠近的行动模式。抵抗帝国的人会被黑豹部队逮捕,被迫去采掘设施劳动。倒楣的话,甚至连性命也不保……”



“黑豹部队……不就是那个卡尔马的组织吗?”



方才那个女的会不会其实就是特殊工作部队的一员?那样的手脚和锐利的视线……简直给人一种杀手的感觉,说不定她是在监视店的营业情况。



只不过她既然是常客,这样的怀疑在店长面前我自然是说不出口。



乍看之下,王都的外表是那么台丽繁华,然而暗地却有着一支专门束缚民众的特殊工作部队。



现在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绝非普通。



“嘿、嘿,难不成……”



我赫然想到一件事,看了柚叶和玛尔榭身上的女仆服。



“那个,该怎么说呢,总之就是这件围裙女仆服,也是罗古卢那些家伙强硬规定的吗?逼女服务生穿成这样好让士兵的眼睛大吃冰淇淋之类的……”



“啊啊,那个吗……”



亚娜小姐稍稍垂低头整张脸红通通的,侧眼看了自己的丈夫。



“是他的兴趣啦。”



哈聂尔先生貌似害臊地搔着头皮。



啊……原来如此……兴趣……吗?



隔天早上,我们向好心收留我们过夜的夫妻道谢,离开了蛋糕店普鲁拉贝尔。仰望天空,头上是晴朗无云的蓝天。



今天就就要举办皇帝的游行了,我们按照哈聂尔先生告诉我们的路径,前往游行路线的大马路。



那是一条两旁被好几层楼高,而且拥有突出窗台的宅邸和商行所包围的大马路。



市民们就聚集在马路两侧的人行道上,左右两边视线所及,全都是看不到尾端的汹涌人潮。



可是,面临照道理来说应该是光彩热闹的游行,民众却被一股莫名的愁苦所笼罩。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人行道上每隔一定的距离,就布署了一名罗古卢军的士兵。



小喇叭和大鼓的音乐随着行进的脚步声,逐渐从马路尽头传了开来。



“好像来了耶。”



玛尔榭边说,探头望向发出热闹声音的方向。



成横队队形的游行队伍沿着大马路的中央前进。



带头的队伍是身穿白色制服的鼓笛队,一边轮流演奏着菲亚娜王国和罗古卢帝国的国歌,



一边从我们面前经过。



紧接着是枪兵队的行进队伍,以红色为基调的厚重胸甲上刻印有复杂的图案装饰分别代表了黑暗与光明、水与火、生命和言语的符纹。



“哦哦,那些人的铠甲把公主之力诠释得还挺有模有样的,不是吗?”



柚叶有些佩服似地说道。



“那是菲亚娜王军的正装啦……表面上是这么说,实际上那支军队如今几乎可说是虚有其表,只剩摆出来好看的功能了,根本没有和罗古卢军正面交锋的力量。”



在行进队伍中间,有一辆由五头长了副雄伟尖角和蓬松毛皮的白色公牛所拖曳的牛车。车体的上半部是神轿,王座就被摆放在再更高一点的位置。



有一名女性坐在王座上。



身裹纯白洋装的那副身影,令人与仙女产生联想。



一头长到仿佛快碰到脚的金色鬈发轻盈地随风向后飘。



宛若雕像般的深邃五官,就好似会使所有人看得如痴如醉的艺术品。



载着她的牛车一靠近,聚集在路边的民众一反先前的臭脸,开始摇手高声欢呼。



“莉米雅女王——!”



牛车上的女性——面容仍留有一丝少女神韵的年轻女王莉米雅,缓缓环视左右两边的民众,向他们投以和蔼可亲的微笑。



“她就是莉米雅女王啊……”



玛尔榭感动甚深似地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菲亚娜王国的女王·莉米雅每天向国民发表的话语,我透过报纸等媒体看过无数次了,不过像这样亲眼目睹她的尊容还是头一遭。



“哼,看起来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类少女,有什么好高兴的!”



“话干嘛讲得那么酸啊,柚叶。人家可是女王陛下耶?”



“明明是保护不了国民的半吊子女王吧。”



这点柚叶说得倒是很有道理,身为一个女王只能对罗古卢言听计从,确实是有些窝囊没错。



我重新打量从正面通过的莉米雅女王的脸。



她的五官柔和,美丽中隐约有种虚幻的感觉。



想必她一定是很温柔的女王吧,只不过……



等到莉米雅女王的牛车通过我们面前之后,接着轮到罗古卢帝国军士兵的行进。原本欢迎女王的欢呼声顿时沉寂了下来。



罗古卢的士兵从头顶到脚趾全身都包覆在闪烁着暗银色光辉的铠甲里,尽管身着如此笨重的铠甲,他们依然向前举起右手的长枪,左手则提着一面四角的大型方盾,轻松地抬脚迈进。



那是过去从来没看过的装备,原来罗古卢军也有那种兵队啊。



夹杂在银铠的行进中,这回换五头黑色的公牛拖着另一辆牛车走来,有名男性跟莉米雅女王一样坐在神轿的王座上。



“呜咪!”



原本从玛尔榭的旅行袋里探出头来的芙纽,就像受到惊吓似地把头缩了回去。



坐在王座的是一名高个子的老人,皮肤颜色暗沉得看似灰色一般,消瘦的胳臂连骨头都清晰可见。他稳稳地镇坐在椅子上,笔直注视着前方文风不动。他身穿看起来质地柔软的绿色长袍,嘴巴弯成了ㄟ字形。



虽然,那副容貌猛然一瞧会让人误以为是死者,可是他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的憔悴。还不如说,弥漫着一种威风凛凛的存在感。光只是盯着他看,就有仿佛会将全身压垮的一股重力施压在自己身上。



——他就是罗古卢帝国的皇帝吗?



恐怕现场前来观赏游行的人,没有一个是欢迎皇帝的吧。



即便如此,现在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被一种恐惧而非敌意的情感所支配着。仿佛只要皇帝大喝一声,他们就会当场立刻趴在地上膜拜。



“那家伙究竟是……有一种超凡的气息哪。”



就连柚叶额头也隐隐出汗。



“真不愧是大国的皇帝。虽然很不甘心,可是不管怎么看,他的存在感的确不是莉米雅女王可以比拟的……”



载着皇帝的牛车缓缓地从我们的面前经过。



“你、你看,雷恩……!”



玛尔榭拉着我的袖子,指着皇帝王座的后方。



有一名身着米色大衣的男子站在神轿上不显眼的位置,应该就是皇帝的随从或是护卫那类的身分吧。



男子摇曳着一头及肩的长发,透过细框眼镜高高在上地傲睨底下的群众。



“老哥……”



我反射性地躲进人潮里,木然地喃喃自语。



洛依德——我的哥哥就出现在那里。



“照那个样子看来,他分明就是皇帝的直属部下吧!老哥当真背弃自己的国家了吗……”



有一个身穿一袭白色修女服、用头巾遮住脸的女性坐在洛依德的身旁。



纵使看不见她的长相,可是那个独特的存在感不会有错的。



她是生命公主。总是和洛依德共同行动、予以协助的公主。



“那些家伙……铁定又有什么企图了。”



不过两人并未特别强调自己的存在,只是静静地伫立不动。



载着皇帝的牛车通过后,银铠的行进结束了。



接下来,重新轮到菲亚娜王军行进。渐渐可以看到由五头白色公牛所拖动的第三辆牛车,群聚的民众不禁开始喧腾了起来。



“那是谁啊……?”



大家议论纷纷的同时,一边对牛车上的神轿行注目礼。



站在神轿上头的那个人,正是穗花。她一身火红色的礼服,起身离开王座,微笑着向民众轻轻挥手致意。



“她是复活的火之公主吗?”



“感觉真的好像蜡烛的火焰喔……”



各处传出的呢喃,就好似陶醉在那个身影中的叹息一般。



“哼哼。见识到了吗?你们这些子民。尽管沉浸在穗花姐姐的魅力里吧。”



柚叶环抱双臂,得意地喃喃说道。



“比起那个半吊子的女王,穗花姐姐更是高尚优雅又美丽动人,不是吗?你们还是彻底打从内心认清这个事实吧。”



“喂,柚叶,拜托你不要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被旁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好险四周的民众现在似乎全醉心于穗花的风采。



不过我也可以理解柚叶的意思就是了。



举例来说吧,若单论五官,或许是莉米雅女王比较漂亮,但是从穗花的笑容可以感受到一种远胜莉米雅女王的美貌、能宽待包容所有事物的温柔、以及炙热地燃烧的坚定意志。



那个绝对弥补不起来的存在感差距,恐怕就是身为人类的女王跟创造了世界的‘公主’之间的差距了吧。



“唉,如果本宫也跟穗花姐姐一样参加游行,马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偶像了说。”



“你也太有自信了。”



“雷恩,等本宫出名才想讨签名的话那就太慢了,想要的话最好还是趁现在。挑本宫龙心大悦的时候开口,倒是可以考虑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你签名一下。”



“最好是签个名也心不甘情不愿啦!我才不要。”



萨伊克斯则站在矮了穗花一截的地方。



看来他护卫的角色扮演得很顺利,现在只能仰赖他了。



“希望游行可以平安无事地落幕呢。”



玛尔榭看着穗花说道。



“对啊,穗花能一帆风顺地回到我们城里,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载着穗花的牛车就快通过我们的眼前。



……这时,在离我们有段距离的地方,有一个小女生踩着不稳的碎步,从人行道的人潮中跑了出来。看起来是年纪还不满十岁的小孩,她双手捧着一块板子。



小女孩来到继续往前进的牛车旁边站定,递出了板子。



那个是……画了符纹的板子吗?虽然,我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楚那是什么符纹,但应该只是由两三个符号拼凑组成图案的单纯符纹。



注意到小女孩的穗花将视线移向了她。



小女孩用手轻轻触碰了板子,上头的符纹淡淡地发出了一抹桃色的光晕。



那女孩居然也会使用Seed吗?表示她有成为未来符纹师的资质吧。



可是板子只是发光而已,没有再发生任何异像。小孩子拼命触碰板子。我看,她的问题应该是无法顺利灌注Seed吧。



游行的队伍没有因为小女孩的出现而停顿下来,就这么通过了。



当穗花的身影即将远去之时,符纹板终于“砰”的一声迸发出光芒,红蓝等色彩缤纷的纸花随风飘扬。原来是让事先藏好的纸花突然出现的初步符纹技巧,小女孩的用意大概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欢迎穗花吧。



穗花从牛车上转头回望,向小女孩投以亲切的笑容。四周的民众也像是被这样的举动,逗得会心一笑似地笑了出来。



“喂!你在胡搞什么!”



但一声怒吼抹灭了众人的欢笑。



数名原先站在人行道上警备的罗古卢士兵,上来将小女孩团团围住。菲亚娜王军则视若无睹般,马不停蹄地从小女孩旁边经过。



“符纹是被禁止的!你有许可证吗!”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头。



其中一名士兵抢走符纹板,用力丢到石块地面上砸破了。



“那些家伙……对年纪那么小的女生也……”



位在小女孩附近的民众也只是面露不安的表情冷眼旁观。



不对,别说冷眼旁观了,根本就是别开眼睛置之不理。



一名士兵用力揪住小女孩的肩膀不放。



“她可能还有偷藏起来的符纹用具,把她带走。”



小女孩终于开始放声嚎啕大哭。



但就是没有人愿意挺身袒护她。



“麻烦你们让路一下!”



我忍不住拨开人潮快步前冲。



我跑出人行道,朝小女孩奔去,我对着那些士兵大喊。



“我才想问你们在干什么咧!那不过是小孩的游戏而已吧!放开她!”



“你哪来的臭小子?无论是谁,都禁止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使用符纹!”



士兵们恶狠狠地瞪着我,把我包围住了。



在四处都有罗古卢军横行的地方跟他们开打,无疑是飞蛾扑火。



我环视四周,凡是我视线扫过的地方,人行道上的那些民众就像在忍受暴风雨通过般,纷纷把头垂得低低的。



果然没错。昨天我在蛋糕店感受到的感觉,现在我在这里也感受到了。



王都的人全部都——当然也是有例外吧——是心地善良的人,就跟蛋糕店的夫妻一样。



但是他们不晓得抵抗,无论再怎么被罗古卢摧残蹂躏,他们也只会一味咬牙忍耐,等待暴风雨过去。



真拿他们没辄。既然如此,我就来示范该怎么抵抗这些士兵给他们瞧瞧好了!



事情就发生在我把手搭在符纹剑上,准备拔出来的时候。



“呀啊啊啊!”



忽然,一声悲鸣随着吵杂的喧闹声,从远方响彻四周。



悲鸣是从大马路前端,游行队伍行进的方向传来的。游行的行列已经通过我们旁边,可以看见菲亚娜王军的尾巴了。



游行半途中止,菲亚娜王军的士兵一头雾水地张望前方的状况。



“咚轰!”马路两旁的建筑物接连发出了爆炸声。



人行道上的民众惨叫连连,堵住耳朵蹲了下来。



我扬起脖子往上看,二楼和三楼的窗户窜出了浓浓的黑烟。



“发生什么事?”



围住我的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朝传出爆炸声的商馆奔去。



我和小女孩一如被遗忘得一干二净似地都被留在原地。我快步上前,轻摸她的头。



“你没事吧?”



双眼红肿的小女孩朝我点了点头。



“火之公主很高兴喔。”



听我这么一说,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玛尔榭和柚叶赶来了我的身旁。



“玛尔榭,游行队伍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刚才那个爆炸是?”



“详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士兵大叫有刺客。”



“刺客……?该不会是来暗杀穗花的吧?我去打探一下!”



我把小女孩交给玛尔榭,自己冲了出去。



爆炸声不分左右两边,一直不停零星发生。



受到愚弄的罗古卢士兵在左右两边不断来回,疲于奔命。



随着离游行队伍愈来愈近,我发现了一个在人潮中四处跳跃,忽隐忽现的背影。该名人物一边闪避追捕的士兵一边飞跃。



那个背影和飘逸的银发我很眼熟。



她正是在蛋糕店阻止我和鸡冠头打起来的女子。当初我就觉得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结果她果然是罗古卢军特殊工作部队之流的刺客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士兵之所以追捕她,有可能只是在配合演一出戏给街上市民看而已啰?又或者,特殊工作部队的作战一般士兵并不知情也说不定。



我抢先一步赶上游行队伍,跑到载着穗花的牛车。



穗花正站在牛车的神轿上,惴惴不安地转头环视。



萨伊克斯则站着保护她,手中握着短剑,用警戒的眼神注意四周环境。



“萨伊克斯!我也来帮忙!”



“雷恩?你怎么会在这里?”



萨伊克斯发现我,低头睁大了眼睛。



穗花也一脸吃惊的表情凝视着追上牛车的我。



“呀啊!”



旁边的人行道有人发出了惨叫。



我定住脚步转头回望的瞬间,有一名女子从人潮里冲出。



一袭将全身包得密不通风的黑色服饰,脸的上半部戴了副白色的面具。



还有双手拿着短剑。没错,是昨天的那个女子。



她一路朝着穗花的牛车直奔而来。



我挡在她的行进方向,拔出了符纹剑。



两手握稳剑柄灌注Seed之后,剑刃上头罩了一层光。



女刺客愈来愈近了,速度果然是飞快无比。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高高挥起剑——仿佛要一剑将其击垮般,朝着那名女子用力砍下。



咻!剑畅行无阻地劈开了空气。



“奇、奇怪……?”



女子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凭空消失了。



我猛然抬头一瞧,女子就在高空飞跃着。



她飞越过的我头顶,降落在穗花的神轿上。



“危险!萨伊克斯!”



不知道是不是来不及重摆架势的关系,萨伊克斯还是维持先前的姿势不变,只向女子投以威吓的视线。



我重新举好符纹剑,你休想碰穗花的任何一根手指!



可是,女子却用力一蹬再次从神轿高高跃起,跨坐在拖拉牛车的公牛背上。试图用手中的短剑割断系住公牛的绳子。



“想逃吗!我去追捕那女的!萨伊克斯你负责保护穗花!”



“等一下,雷恩!她是……”



萨伊克斯可能是担心我的安危而想阻止我,但是现在可没那个闲工夫听他把话说完。



我拔腿冲刺,追上女子所骑乘的公牛。



女子割断绳子,用嘴衔住短剑,双手抓着公牛的犄角,往肚子一踢。



我扑到向前冲的公牛的腰上,把剑收回鞘里,用双手拼命抓牢公牛身上的长毛。剧烈地上下晃动的公牛腰骨,不断将我的胸口向上顶。



路上的罗古卢士兵被像是斗牛般一路狂奔的公牛给吓着,惊慌失措地退避到左右两侧。



公牛一路往前直冲,穿过银铠游行队伍的旁边。



愈来愈靠近罗古卢皇帝搭乘的牛车了。



女子仍继续鞭策公牛前进,她设定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这女的该不会是把目标改成莉米雅女王了吧?



“停……停下来!我不会让你靠近女王的!”



虽然,我很想把这女的从牛背上击落……但我现在光是要设法攀在牛背上别摔下来,就使尽浑身解数了。



几个架起了方形大盾的银铠士兵挡在正面,试图拦下失控的公牛。



然而女子却无视盾墙,踢击牛肚使其往前冲锋……



“咚嗡嗡嗡嗡嗡!”在犄角与大盾冲撞之下,金属板的声音响彻了现场,整只公牛埋在一群银铠士兵里面总算停止了前进。



“呜喔!”



我被这一撞的冲击力道给抛飞了出去,背部重摔在石块路面上。



我转头一看,女子踩在牛背上一蹬,朝皇帝乘坐的神轿高高跳起。



“罗古卢皇帝!纳命来吧——!”



女子洪亮的呐喊响彻云霄。



…………咦,皇帝……?



皇帝仍坐在王座上无动于衷,一副毫不感兴趣的模样,动也不动。



就在女子即将降落在皇帝身旁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小型龙卷风裹住了她的身体。



在半空中被弹飞……女子的身体划出一道弧线,朝着奋力从地上爬起身的我的正上方降落而来。女子所戴的面具也被落下时的风吹走。



面具底下的那张脸……果然是昨天蛋糕店的那个女子。



“哇啊!”



我的身体当场成了女子的肉垫,我还差点被压成肉酱。



“这样的行为不值得鼓励喔,竟敢想妨碍国民引颈期盼的游行盛会。”



洛依德的身影有如一道屏障般出现在神轿上。在他那只宛如骨头的银色右手上,握着一块刮起龙卷风的符纹水晶,他面露日中无人的微笑低头俯视。



“哦哦……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也……”



洛依德好像注意到我的存在,露出了一抹冷笑。



“那个男的手持符纹剑!两个统统都抓起来!”



洛依德大喊,银铠士兵们端起长枪,发出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向我们逐步逼近。



“走为上策!往这边逃!”



女子迅速爬起身将短剑收回剑鞘后,拉着我的手,朝面色铁青地围观的群众跑去。



人行道上的人潮被突然迎面冲来的女子,吓得连忙退避让出了一条路来。



我们俩随即被掩没在那个人潮之中。



……咦,我也要一起逃走吗?



“——看来我们总算甩开追兵了。”



这里是和大马路相隔了好几条街的巷子,我和女刺客藏身在老旧石造楼房的夹缝之间。周遭不仅没有路人通行,也不见罗古卢士兵的踪影。



我在脏乱潮湿的土地坐下,松了一口气。



女子站在旁边垂下眼帘看着我,尖锐的眼神、抿成一线的嘴巴、常保冷静沉着的那个表情,看起来感觉宛如刚才那副面具底下另有一副面具存在的样子。



长相固然很标致漂亮……该怎么形容呢,她少了种可爱的感觉。



“叫我库勒丝好了——你现在也被罗古卢军追捕吗?瞧你身上的符纹剑,你应该是符纹师吧。那就是你被迫捕的理由啰?”



如果把洛依德是我老哥的事讲出来,要交代的东西可多了。



“算是啦……要说是那个原因也没错吧。啊,我名叫雷恩。对了库勒丝,你索命的目标难道不是穗……不对,不是火之公主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火之公主的命?”



“你刚才分明直朝火之公主而去吧?”



“我会那么做,是因为判断那是接近皇帝的最短路线。”



“原来你不是因为我挡在前面才逃走的啊……”



“嗯?你什么时候挡在我面前过了?”



……看来直到降落在我身上前,她压根儿没注意到我的存在的样子。



“不然那个爆炸是谁的杰作?”



“爆炸是我的同志用来扰乱警备兵的作战,别看那烟雾和声音很吓人,其实几乎没什么破坏力,也没有伤害到建筑物——总之,雷恩,你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危。只要遭到罗古卢的通缉,他们就会死缠烂打到底。”



我从地上起身,拍掉沾在屁股上的泥巴。



“我是凯尔兹城的人。为什么王都会有符纹禁止令?”



“说得更精确点,是唯有少数获得王室认可的符纹师被准许使用符纹。据说,为此还被迫宣示效忠罗古卢就是了。”



所以说,跟洛依德一样服从罗古卢的人就OK,是吗?只顾自己就好吗?还真是自私啊。



“可是,罗古卢为什么要严格禁止符纹到那种地步?我是有听说他们是为了独占‘神之血’……”



“他们目的不光只是为了独占而已,罗古卢人是在害怕。他们强行支配菲亚娜王国的目的,是为了沉睡在王国地下的‘神之血’。在他们眼中,这个国家的人纯粹是可以抓去采掘设施使唤的劳工,说穿了不过只是奴隶罢了。所以,我们具有符纹之力让他们感觉有如芒刺在背——丑话我就不想多说了,如果你是符纹师,我劝你还是早点离开王都吧。”



“……那可不行——详情我没办法多说,总之我得保护某个人脱离罗古卢皇帝的魔掌。”



一听,库勒丝像是被稍微挑起了兴趣似地吊起眉毛。



“哦……看来似乎有什么隐情嘛,想跟皇帝一战吗?”



“这就要视情况而定……吧。库勒丝你呢,为什么会攻击皇帝?”



库勒丝从我身上别开视线,仰望透过建筑物隙缝隐约可见的细长天空。



“为了守护王都,我和罗古卢抗战至今。趁黑贴近,扼杀那些与民为敌的权利者,是我一贯的技俩。”



“你……是刺客吗?”



“只不过,我不会夺走性命。因为他们不值得我弄脏这双手。我的目的——是夺走他们的力量。”



库勒丝重新注视我的脸,只手将头发向上撩起。



“不杀的刺客,我不介意你这样称呼我。”



……那根本是自称嘛!就算你跟我说不介意我也……



说到这个,她的态度一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假如你有心与罗古卢一战,那就随我来吧。”



“随你去?去哪?”



“我的意思是加入我们抵抗罗古卢的组织。”



“组织……感觉好像很厉害。问题是,嗯……”



我来到王都的事现在已经被洛依德知道了,而且我还大摇大摆地把明文禁止的符纹剑拿出来用。



接着,我摸了垂挂在腰上的小袋子。身为符纹师,我总是随身携带绘制符纹用的道具,看来这东西现在我得藏好不要被发现了。



“呜咪咪~!”



突然有小动物的叫声,我低头一看地面,原来是芙纽跑到了我的脚边。



“芙纽!好厉害,你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我双手抱起芙纽后,库勒丝突然睁大眼睛盯着它看。



“啊,它是我的宠物啦,很稀奇的动物,对吧?”



“这……这是……”



库勒丝一边颤抖着手指头一边把手伸向芙纽。



“呜喵!”



库勒丝的手指头拧了芙纽的脸颊一把。



“你、你干什么啦?”



“抱、抱歉……我有一个毛病,每当看到可爱到不行的东西时,就会忍不住想拧一把。”可爱到不行这个说法……又是个跟那张冷酷的脸一点都不搭的癖好哪。



“雷恩!”



我听到呼喊转头一看,玛尔榭和柚叶从巷子跑了过来,大该是跟在芙纽后面赶来的吧。两人跑到我的面前后,气喘吁吁地狠瞪了我。



“真是的!雷恩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我们很担心耶!”



“居然躲在这种臭死人的地方跟女孩儿调情,你这子民眼中还有王法吗?”



“谁在调情了!我们是被罗古卢追捕,才躲到这里来的!”



我把被库勒丝带着一起逃走的事告诉了她们两人。



“对了,玛尔榭,刚才那个小女孩怎么了?”



“后来我们在附近找到她的母亲了。而士兵好像也因为游行的骚动,完全把小女孩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不过……那女孩因为使用了符纹,惹得母亲大发雷霆的样子。”



“这样的母亲还算得上榜样吗?为这种事发脾气怎能正确教育小孩,若不是玛尔榭阻止,本宫早就狠狠教训那个母亲一顿了!”



“让柚叶你说教喔……感觉反而会给了不良的示范说。”



“你说什么?本宫的教育方针就是每天给小孩子大量的零食和充足的睡眠,你说,本宫哪里错了?”



“还敢说啥教育勒,那根本是你自己想要的吧?”



库勒丝靠过来打量了柚叶和玛尔榭。



(插图)



“她们是你的伙伴吗?”



“是啊,她是柚叶、她是玛尔榭。那个……她们是我符纹师学校的同学。”



我决定暂时先隐瞒柚叶的身分。



库勒丝把之前对我做的那套自我介绍,也用在她们身上。



“然后,库勒丝问我说既然被追捕,要不要去她的秘密藏身处……”



“秘密藏身处?好棒喔,感觉好像秘密基地耶!我们去看看嘛!”



玛尔榭率先眼睛发亮跳出来表示同意。



“我先跟你说,这趟可不是去玩的——柚叶,你呢?”



“唔呣……你叫库勒丝对吧?本宫有件事想先跟你确认。”



柚叶在胸前抱起双臂,露出些许严厉的眼神审视着库勒丝。



看来她是打算鉴定库勒丝这个人是否值得信任吧。



即便平时是那种德性,好歹也是一名公主,在关键的时刻还是十分可靠的呢!



“确认?什么事?”



库勒丝眯起眼睛回看柚叶。



打探对方虚实的锐利眼神隔空擦出了火花。



“在那个秘密藏身处——你会准备零食跟甜点给本宫吃吗?”



“怎么可能会准备那种东西,只有保存用的罐头和肉干而已。”



柚叶用同样严厉的眼神回望我。



“雷恩,咱们完全没有前去秘密藏身处的必要。”



……仰赖你的眼光是我的错。



“要不要来是你们的自由,我没有意见,不过……”



库勒丝说罢,侧眼斜睨了身后老旧宅邸的角落。



间隔数栋之遥的宅邸一角,在我探头望去的瞬间,有某个东西倏地躲了起来。



只见有一块黑色的布短暂停留在我的视线。



那块布让我联想起之前那个曾出现在穗花的欢迎宴会里的黑色斗篷。



“……是卡尔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