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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场先道了个歉后便戴上一副一次性乙烯手套,仔细地调查起死者的头部来。后脑的上半部分虽然被轰飞,可是那下面——两耳略向上的头盖骨和头皮还保持着原型。



“角度很奇怪。”



的场嘀咕道。



“无论是谁将枪口塞进对方的嘴里射击时,弹道的角度都应该接近水平才是。要杀人的话从延髓那里开枪不是更方便吗?这样子,简直如同自己将枪口塞进嘴里扣动扳机一样。很像是自杀的尸体。”



“我也是那样想。真相只能等验尸后才知道。”



“唔嗯。”



“现在还不能断定。如果先让他躺下,再踩着他的胸口将枪塞进他的嘴里的话,或许也会出现这样的角度吧。”



“他是在高速公路上被杀的吧。那样的话,击穿头部的散弹也该在地面上留下什么痕迹才对吧。”



就在的场做着一些简单的动作比划的时候,缇拉娜加入了对话。她看起来不怎么舒服,脸色苍白。



“够了。已经很清楚了。”



“什么?”



“这名Bolice战士和杀了阿尔巴雷斯的那个男人一样。都被法术操纵着。应该是操纵者让他自杀的吧。”



的场皱紧了眉头。



“警察会被魔法变成僵尸?”



“尸体上可以感到稀薄的拉特纳气息。那辆巡逻车上也是——”



缇拉娜又看向另一个裹尸袋中的尸体说道:



“这个也是。他们两个似乎都被法术操纵了。”



“等等。会变成僵尸的应该只有中毒患者而已吧。”



“没错。所以这两个Bolice也是死人。”



“绝不可能。”



的场摇了摇头。



他并不是想说所有的警官都清正廉洁。有一些腐败的警官被收买也是事实。的场也知道有些警官收了黑道的贿赂,不过因为这样或许会提供一些情报,所以他并没有告发他们。



不过。如果是吸食毒品就要另当别论了。



“很难想象他们两个人吸了毒。基本上如果警官吸毒的话很快便会露馅的。他们的同僚绝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要是和吸毒的人组队执勤的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



“这我也明白。可是这两个是死人——就是你们说的吸毒者,这点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会不会是被人用枪指着,硬让他们吸毒的。这样可以操纵他们吗?”



“这个嘛……”



缇拉娜想了一会儿。



“操纵死人是禁忌的米鲁迪(法术),我知道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人类的灵魂中有着与生俱来的生存意志和生存之力。操纵死人的米鲁迪(法术),是通过拉特纳使灵魂之力中毒弱化再加以利用,扭曲对方的心灵,激发他的邪念。只是吸食过一两次‘妖精之粉’的话,应该还保有灵魂之力才对。即使受到法术控制,应该也会对伤害自己或战友的行为加以抵抗。”



“也就是说?”



“有两种可能。或许操纵这两名Bolice的米鲁迪塔(术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又或许这两名Bolice通过非常稀有的方法中了拉特纳之毒。恐怕,这两点原因都有吧。”



“除了直接吸食外有什么方法?注射之类的吗?”



“我虽然听说可以注射,但菲艾尔(妖精)的粉尘并不是你们所说的那种‘化学性’的毒品。就算吸进去或者混在血液里,效果也不会改变。一旦想着‘会上瘾的’,那种无知便会使心灵产生缝隙,由此,拉特纳也会在心中产生效果。这不是给予身体,而是作用在心灵上的毒品。”



“啊……”



的场仰望天空。



“不能用科学性的说明解释一下吗?”



“不行。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思考方法进行说明了。如果想要毫无遗漏地描述米鲁迪(法术)的话是不可能的,英语中不存在的概念多得如山一样。”



如同对的场的知识匮乏感到怜悯一样,缇拉娜说道。



“呒。”



就算是如此露骨的轻蔑,现在的的场也不会生气了。因为彼此都差不多。就算向缇拉娜说明无线通信和电脑的原理,她也根本无法明白。在为她讲解汽车引擎的结构时,因为搬出了铁壶烧水的例子,她才勉强能够理解。



其实这还是让的场颇感意外的。缇拉娜竟然会论理性地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她说“这是哪里神明的神旨”的话,的场一定会对她置之不理的吧。



可是,她并没有那样。所以的场觉得,这次有思考一下的价值。



当然,“灵魂”啊“法术”啊,这些都是那个毫无论理可言的世界的词汇。那个叫“拉特纳”的东西散发的“布拉尼(气息)”也只有她能感受到,并没有其他确凿的佐证。不过,在这基础上,她以她自己的法则做出了无法预判的推断。这反倒可以称为科学性的思考。无法反驳她的话。



不,想要去反驳她才是不科学的。



这应该被称作是“奥卡姆剃刀”吧。禁止无用假说的原理。按照至今为止例证得出的事实——包含魔法存在的事实——考虑的话,她所举出的两点说明确实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最接近真理的。(译者注:奥卡姆剃刀,修士奥卡姆的威廉提出的原理,概括说来便是“若无必要,勿增实体”,即切勿浪费较多东西,去做用较少东西同样可以做好的事情)



“好吧。”



的场暂时认同了缇拉娜的想法。



“——那么,通过你的知识能找到可以查出魔法使所在地点的方法吗7”



“这个嘛……”



缇拉娜低语着,将手掌贴到自己的左胸上。这是塞玛尼人沉思时的姿辨。这就和地球人用手扶着脑门或下颚一样吧。



“雕金师。”



“什么?”



“在贵重金属装饰品上进行工艺加工的工匠。这件事或许与有着高超技艺,可以做出精致装饰品的工匠有关系。不过只是‘有可能’而已。”



“怎么突然扯出珠宝店来了?”



“由金银做出的精巧工艺品,是提高拉特纳效力的触媒。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多利尼们做出的‘妖精之粉’不会让人立刻变成死人。不过。要是配上精细得难以想象的金制工艺品和菲艾尔(妖精),再施展连我都搞不清楚的手段的话,或许……”



这样说着,缇拉娜的脸上露出一片阴霾。她是在怀疑自己的想法吧。



“不。果然还是我想错了吧。”



“怎么。”



“因为能做出那种金制工艺品的工匠基本上是不存在的。这两个Bolice中了很深的拉特纳之毒,一下子就变成了死人……能够施展出这种力量的触媒需要极为复杂的形状,而且上面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错误。即使是我们国家最棒的工匠恐怕也很难做到。更别说多利尼了……”



“是啊。确实,仅靠人类的手或许是办不到的。”



的场继续说道:



“不过,如果通过电子控制的工作机械的话就不一样了。”



在公园附近的咖啡厅中坐下后,的场立刻通过手机终端调查起资料来。



这里是随处可见的连锁店。内部是维也纳风格的装修,天花板也很高。因为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现在的客人数量也很多。



可以制作精细到缇拉娜所描述程度的工作机械,纵观整个城市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因为价格很高,所以都保留了详细的记录。通过本部进行调查后,不消三十分钟便得出了结果。向高级代理店询问后,得出的大半都是麦斯威尔公司的精密工厂、卡利亚艾纳之臂公司实验厂、圣特雷萨工科大学的研究室这样向企业或大学提供制品的公司。这些地方能否制作“与众不同的金制工艺品”,除了逐一询问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先有一家企业吸引了的场的目光。资料上记载的公司名是“王冠电子”。在那些多多少少都有过一些耳闻的知名企业之中,只有这个王冠电子可以说是个从没听到过的名字。



调查后发现,这家公司已经倒闭了。



“好吧。赶紧把那个混蛋找出来吧。”



算起来这已是今天的第五杯咖啡了。坐在对面的缇拉娜,一脸惊讶地哼哼着。



接下来要调查行政府网络上残留的记录。那家公司创立和倒闭都在去年。也就是说,这间王冠电子仅仅存在了几个月时间。地址,资本金。职员人数,等等,等等。无论哪个都没有详细记载。



“或许你的直觉猜中了。”



“什么意思。”



“这是个挂名企业。只是为了买进工作机械才创建的吧。这么看的话。果然那个魔法使有后台啊。而且还是个有钱人。”



公司法人名叫阿兰·奎特。他一定只是个挂名在这里的局外人。问题是出资者。接下来要搜索其他的资料。向银行或证券公司调查询问。



越来越接近事件的核心了。



过去的刑警都要到处调查取证,在查询纸制资料上花费数天的时间。单从调查这一方面看来,电脑的力量真是无与伦比啊。



不久,一个男人的名字浮出了水面。



德尼斯·艾尔巴基。



塞玛尼人。夜店老板。年龄二十六岁(地球年龄)。没有被逮捕过。也没有违反过交通规则。连照片都没有。



“是这家伙。”



指着手机终端上出现的名字,的场说道:



“居然叫‘德尼斯’。用了个很像地球人的名字啊。夜店老板要精密工作的机械做什么?”



“给我看看。”



如同要抢过来一般,缇拉娜看向手机终端。



“艾尔巴基。这座城市中有艾尔巴基家的人吗?”



“你认识吗?”



“不认识。不过艾尔巴基家是有名的武术世家。听说过去因为一些不光彩的行为,当家人贝阿朵·艾尔巴基卿被斩首,领地也被没收,一族人就此流离失所。”



“被灭门了吗。原来是难民啊。”



“唔……”



“因为那边的战争,有很多塞玛尼难民逃到了这边的世界。很有可能是一族中的某个人在慌乱之中与其他人失散了。”



所谓的“那边的战争”,便是被地球称作“第二次法尔巴尼纷争”的战争。按地球时间来算,那应该是十年前的事了。



原本只是塞玛尼世界掀起的塞玛尼国家之间的战争,但地球方面也打着维持和平的旗号派出了多国部队。其中当然不会缺少美军,其他还有俄罗斯、英国、德国、澳大利亚、日本——大小二十个国家组成的联军,越过“海市蜃楼之门”,驻留在塞玛尼世界的战争区域。



虽然有着“维持和平军”这样雅致的名号。但实际上只不过是地球单方面强加于人的一只军队而已。在那边驻留还不到一年,“地球军”便遭到了引发塞玛尼世界纷争的当事者们的厌恶,卷入了毫无休止的游击战之中。



地球人过低地估计了没有枪械的塞玛尼人的战斗力。虽然经历过越南、阿富汗、索马里、伊拉克等多次战争的洗礼,但这一回他们依然犯了同样的错误。地球人将狡猾而又强韧的战士当作普通的野蛮人看待。



的场也在那片战场上。



他只记得经历了无数惨烈的战斗。敌人和我方都死伤无数。结果,战火燃烧了三年之后,地球军在毫无战果的情况下从塞玛尼世界撤退。



与的场同一时代的人,之所以极为厌恶地称塞玛尼人为“外星人”,并不单只是出自偏见。特别是像他这样有过战争经历的人,对塞玛尼人时而展现出的残虐与冷酷有着切身的体会。从缇拉娜身上便可见一斑,虽说只是被操纵的人偶,但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地斩杀那名暗杀者,足以看出他们脑中有着怎样的认知。



恐怕,这个德尼斯也是同类吧。



“……没落贵族的亡命之徒,适应了地球的环境成为了夜店的老板吗。这里面肯定有古怪。直到现在都没被警察盯上才令人意外呢。”



“逮捕他吧!”



来了干劲的缇拉娜说道。



“必须问出菲艾尔(妖精)的所在不可。抓住这个男人。”



的场锐利的目光射向缇拉娜。



“罪名呢。”



“这……”



“之前我也说过了吧。这边的社会有基本人权这样的东西。不能随便逮捕没有犯法的人。必须要有证据。只是觉得‘可疑’是不行的。”



“可是,这事关她的性命啊!?在这里犹豫的时候,那孩子或许已经在什么地方死掉了!”



双手猛地拍向桌子,缇拉娜怒吼道。咖啡店的客人与服务生们,全都瞪大了双眼望向两人。



“不要自暴自弃。”



“………………”



“能救的话我当然也想去救她,可是我不希望再绕什么弯路或者再危及蛰察的性命了。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一个团伙,而且已经杀掉三名签官了。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全貌。也不清楚他们所用的具体方法。同样不知道目的。不一步一步来的话,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那么,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准备人手。得到许可后也可以安装窃听器。尽一切可能调查艾尔巴基和他的同伙,查出魔法使的所在。当然还有妖精。在收集齐足够起诉他的资料后,便可以大张旗鼓地端了他的老巢。”



“需要花上多长时间?”



“最少也要三天吧。”



“太长了!”



“说实话——”



的场思考了一下到底该不该对她这么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说出来。



“——这边的警察,只会将那个叫作妖精的生物当作猫啊狗啊之类的动物思考。她虽然有着人类的外形,不过却小了很多,而且还不会说话。”



在法律上,妖精的确是被当作市民对待的。但这只是考虑到法尔巴尼王国方面的主张而已。在生物学上,能否将其当作人类的一种定义,至今仍然没有统一的意见。说到底也不清楚妖精究竟有没有智慧。毕竟地球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地与妖精意识沟通,而以其脑容积小为根据,很多人都对其拥有智力抱有否定意见。



同样也有宗教方面的原因。特别是基督教的原理主义者们,他们对妖精乃至塞玛尼世界各种奇妙的生物们都抱有露骨的厌恶。无论如何,他们都是绝不承认人类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家伙。所以更不会承认这脑容量只比啮齿类稍大一点的妖精是人类的一员。



“是吗。”



缇拉娜拼命压抑着声音说道。当拿猫狗举例的时候,似乎可以看到雄壮的怒火在她体内膨胀一样。



“你怎么想呢。桂·的场。你也觉得菲艾尔(妖精)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吗。”



“说出去可能不好听。不过我觉得那是我的责任。”



“责任……责任吗。”



缇拉娜低下头,一个人嘟哝道。



“在菲艾尔(妖精)的事上,我也有责任。”



那是自然的吧。缇拉娜本来就是为了执行保护那只妖精的任务才来到圣特雷萨市的。



不对——



真的只是那样而已吗?这名少女看起来显得更为急切。那是任务或责任这样的词汇无法形容的,应该是与她的个人感情有关系吧?



这只是猜测。因为无法说出根据,所以的场也没有再追问她。



“……总之,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当手中的牌凑齐之后,我们就会确实地去捕捉猎物了。欲速则不达。”



说着他站起身。



“我去趟厕所。你喝些水,让头脑冷静下来吧。”



“………………”



将一语不发的缇拉娜留在那里,他向着店内的厕所走去。



方便之后洗了手,的场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检查自己的衣装。



看起来之后会越来越忙了。首先要联络主任,尽可能地征集人手。为了防止泄密,人员要从风纪班中严加筛选才行。必须在今天晚上集齐成员并演练作战,同时申请窃听许可与车辆的调度。其他的杂事也多如牛毛。肯定没时间回家了,得拜托住在自家附近的朋友给小黑喂食才行。



一定会抓住他们的。一定会。



返回餐桌时,缇拉娜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家伙也上厕所了吗?)



收入鞘中的长剑摆在桌子上。剑鞘上有一块白手帕。如同盖在死人脸上的白布一样放置在那里。



真奇怪。缇拉娜总是带着这柄长剑活动。之前甚至因为不肯交出这柄剑被酒店拒之门外,在寒风中露宿街头。而她现在竟然将长剑留在这种地方独自离开——



“我的同伴呢?那个塞玛尼女人。”



的场向路过的服务生问道。



“出去了。好像很着急。”



“是吗。不用找了。”



的场塞给服务生一张十美元的钞票,随即拿起手机终端和长剑跑出了店外。在夜晚的大道上看不到缇拉娜的影子。也不在自己的车里。



那名塞玛尼少女,丢下了应该与自己的性命同样重要的长剑,消失在夜晚的街道上。



“到底在想什么啊。”



站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他咒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