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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人生若是有情痴(1)(2 / 2)


天下间有一种人,不言不动,已经可以让人敬畏,更可以让人心安。

来者深夜不请自到,情理上讲“非盗即匪”。可因为那个影子,常叔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

榻前的人似乎十分不满常叔对自己的忽视,手轻轻一抖,剑刃搁在了常叔的脖子上。

常叔只觉一股凉意冲头,终于将视线移到了榻前的人身上。

来人斗篷遮着面目,冷冷地盯着他,“既非要钱,也非要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常叔眨巴了下眼睛。

来人将剑移开几分,“竹公子是男是女?”

“女子,虽然外面都以为是男子,其实是个小姑娘。”

“真名叫什么?”

“云歌,白云的云,歌声的歌,她如此告诉我的,是不是真名,小的也不清楚。”

常叔似看到那个窗前的颀长影子摇晃了一下。

拿剑逼着他的人没有再问话,屋子内一片死寂。

好久后。

一把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她……可好?”

声音中压抑了太多东西,简单的两个字“可好”,沉重得一如人生,如度过了千百年岁月:漫长、艰辛、痛苦、渴盼、欣喜……

早就习惯看人眼色行事的常叔这次却分辨不出这个人的感情,该往好里答还是往坏里答才能更取悦来人?

正踌躇间,榻前的人阴恻恻地说:“实话实说。”

“云歌她很好。两位大爷若要找云歌,出门后往左拐,一直走,有两家紧挨着的院子,大一点的是刘病已家,小的就是云歌家了。”

刘弗陵默默转身出了门。

于安拿剑敲了敲常叔的头,“好好睡觉,只是做了一场梦。”

常叔拼命点头。

于安撤剑的刹那,人已经飘到门外,身法迅疾如鬼魅。

常叔不能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哆嗦着缩回被子,闭着眼睛喃喃说:“噩梦,噩梦,都是噩梦。”

来时一路都是疾驰,此时人如愿寻到,刘弗陵反倒一步步慢走着。

在他貌似淡然的神情中,透着似悲似喜。

于安本来想提醒他,天快亮了,他们应该抓紧时间,可感觉到刘弗陵的异样,他选择了沉默地陪着刘弗陵,也一步步慢走着。

“于安,老天究竟在想什么?我竟然已经吃过她做的菜,你当时还建议我召她进宫,可我……”可我就是因为心生了知音之感,因为敬重做菜的人,所以反倒只想让她自由自在。还有甘泉宫,居然是我下令将她赶出了甘泉宫,难怪于安后来怎么查探,都查不出是谁在唱歌。

刘弗陵的语声断在口中。

于安没有想到多年后,会冷不丁再次听到刘弗陵的“我”字,心中只觉得酸涩,对他的问题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陛下还不是陛下时,私下里都是“我、我”的,一旦想搞什么鬼把戏,就一脸哀求地叫他“于哥哥”,耍着无赖地逼他一块儿去捣蛋。吓得他拼命磕头求“殿下,不要叫了,被人听到了,十个奴才也不够杀”。

为了让殿下不叫“哥哥”,就只能一切都答应他。

后来就……就变成“朕”了。

一个字就让母子死别,天地顿换。

一切的温暖都消失,只余下了一把冰冷的龙椅。

虽然华贵,却一点不舒服,而且摇摇欲坠,随时会摔死人。

“她在长安已经一年多了。在公主府中,我们只是一墙之隔,甘泉宫中,我们也不过几步之遥。在这个不大却也不小的长安城里,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刘弗陵喑哑的语声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深深的无奈。

于安不能回答。

此时已经明白云歌就是陛下从十二岁起就在等的人。

已经知道云歌在陛下心中占据的位置。

这么多年,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下来,他将一切都看在眼内,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陛下的等待,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陛下的坚持。

白日里,不管在上官桀、霍光处受了多大委屈,只要站在神明台上,眺望着星空时,一切都会平复。

因为降低赋税、减轻刑罚触动了豪族高门的利益,改革的推行步履维艰,可不管遇见多大的阻力,只要赏完星星,就又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因为上官桀、霍光的安排,陛下十三岁时,被逼立了不到六岁的上官小妹为皇后。

可大汉朝的天子,因为一句诺言,居然到现在还未和皇后同房,也未曾有过任何女人。

二十一岁的年纪,不要说妻妾成群,就是孩子都应该不小了。

若是平常百姓家,孩子已经可以放牛、割猪草;若是豪门大家,孩子已经可以射箭、骑马,甚至可以和兄弟斗心机了。

因为关系到社稷存亡,天家历来最重子裔,先皇十二岁就有了第一个女人,其他皇子到了十四五岁,即使没有娶正室,也都会有侍妾,甚至庶出的儿女。

可陛下到如今竟然连侍寝的女人都没有过。

陛下无法对抗所有人,无法对抗命运,可他用自己的方式坚守着自己的诺言。

于安挤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老天这不是让陛下找到了吗?好事多磨,只要找到就好,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刘弗陵的唇边慢慢露出一丝笑,虽还透着苦涩,却是真正的欣喜,“你说得对,我找到她了。”

说到后一句,刘弗陵的脚步顿然加快。

于安也不禁觉得步子轻快起来。

到了常叔指点的房子前,于安刚想上前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