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太多也没用啊」



贝尔格里夫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只有见了面才能搞清楚。也有可能她只是因为单纯的气象异常而来到这里。想得太多只会给自己徒增不安，对于解决问题毫无助益。



三人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继续前进，忽然间听到一股清亮的歌声。在茫茫大雪中，似乎有几个小小的人影如舞蹈般来回跳跃。



卡西姆眯起眼睛。



「噢噢，雪之子？」



「雪之子啊……」



这样一来，就更加能够确定在这里的正是冬之贵妇人。贝尔格里夫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继续向前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缓步前进，时刻注意着让假腿避开雪下高低不平的地方。眼前的雪之子们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看起来外表像是七八岁的孩子，全都穿着样式统一的厚厚的白色服装，带着皮毛帽子。他们脚不着地，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开心地跳着舞，对于这边的三人置若罔闻。



「要不是夏天的话，这看着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啊」



珀西瓦尔嘟囔道。卡西姆也露出苦笑。



「这个嘛，没办法啊……是那个吧？」



在前方不远处可以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其身材非常高大，靓丽的银白色长发随风飘逸。一身白衣和头上的白色皮毛帽子与雪之子们的一样，但其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氛围却没有雪之子那样柔和。



冬之贵妇人默默地站在那里，微微抬起头，看上去像是在眺望着飘落的雪花。



贝尔格里夫等人也没有开口。伫立在那里的冬之贵妇人有着令人屏息的美丽容貌，不过他们并不是被那美貌所迷住了，而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唯有雪之子那清亮的歌声穿过雪花的间隙传入耳中。



突然间，珀西瓦尔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旁的卡西姆被逗笑了。冬之贵妇人看向这边，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又见面了呢，瞬息者』



声音听起来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贝尔格里夫稍微松了一口气，对贵妇人露出笑容。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呢，贵妇人。虽说在这个季节到来让人有些惊讶……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情况？」



听到贝尔格里夫这么说，冬之贵妇人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我们只是乘着冷空气来到此地而已』



「啊……？那就是说，只是单纯的气象异常吗？」



对于珀西瓦尔的问题，贵妇人虽然没有表示赞同，但她摆出一副对话已经结束的样子继续看向空中，看来是说中了。



贝尔格里夫感觉有些无力。之前自己一个人各种紧张和不安现在看来简直太傻了。



「……谁叫我总是爱操心呢」



「咋了贝尔？」



卡西姆有些不明所以地戳了戳贝尔格里夫的肩膀。



「不，什么都没有……贵妇人啊，你只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吗？」



『我们没有意志。只是顺应潮流而已』



贵妇人说着，再次转头看向贝尔格里夫。



『不过，你似乎很喜欢在冷天里出来走动呢』



「不，倒也不是那样……」



贝尔格里夫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卡西姆笑着捻了捻胡须。



「总之这就先放心了。贵妇人啊，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贵妇人的态度依然十分冷淡。她到底是跟着冬天走呢，还是说她本身就是冬天呢，感觉完全搞不清楚了。



想到冬天，贝尔格里夫突然想起了之前与她邂逅时的情景。



「贵妇人啊，那些连冬天都想要支配的人到底是谁？我记得你之前有给过我那样的忠告」



冬之贵妇人瞥了贝尔格里夫一眼。



『嗯，是啊。虽然不知道名字，但过去的确有过那样的人』



「那不就是说所罗门么？」卡西姆漫不经心地说道。「虽然没有公开，不过古文献里有提到，说所罗门想要构筑能够操纵天气和气候的术式。那不就是支配季节么？」



「啊？那意思是说所罗门要醒了？」



珀西瓦尔将香囊放到鼻子下面，傻眼地说道。



听起来非常的荒诞无稽。但说出这话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冬天的大精灵，这就让人莫名地在意了。



「但是啊，贝尔他是很早以前收到的忠告吧？现在那些想复活所罗门的家伙都被干掉了，那就不用担心了吧？」



这么说来，夏洛特之前身处的邪教以及假皇太子的野心都已经被挫败。奥尔芬的魔王骚动也被安洁琳解决了。如果当初的忠告是针对于那些事情的话，那就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这意思是说忠告起了作用了吗？」



但冬之贵妇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解地看向贝尔格里夫。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在想什么，但潮流并未改变，瞬息者啊』



「……是说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贵妇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猛地抬起头来。突然间吹起了一股向东的强风。雪之子们也很明显地兴奋起来。贵妇人的头发随风摇晃，漂浮在空中。



『我要走了。再见』



飞舞的雪花将视野染成一片白。珀西瓦尔高声怒吼。



「喂，再说清楚点！到底要出啥事！」



但他的声音被呼啸的风声所淹没。吵闹的雪之子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暴风雪也逐渐远离，冬之贵妇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从铅灰色空中飘落的雪片势头逐渐减弱，看样子很快就会放晴了。



珀西瓦尔粗暴地挠了挠头，像是要将雪片掸掉。



「该死，净说点莫名其妙的话，所以才说大精灵真是……」



「算啦，要是那些家伙能说得简单易懂才更瘆人呢」



话说到底是会出啥事呢，卡西姆抱臂沉吟道。贝尔格里夫捻了捻胡须。



「是说所罗门会复活吗」



「唔，大概是吧……看这意思，在咱几个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还有啥事情在推进呗？」



「不管咋说，只能干等着真让人不舒服」



珀西瓦尔非常不爽地咂了一下舌。



贝尔格里夫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来。



「总之先回去吧。这种反季节的雪被太阳一照很容易化的。搞不好会有雪崩」



「那还真挺麻烦。好嘞，下去了」



珀西瓦尔一翻斗篷。



「回去以后……得好好商量一下呢」卡西姆说道。



「嗯，格雷厄姆的话或许……当然，什么事都没有才是最好的」



「好啦，就算想多了，过后当笑话看就好了呗」



「是啊」



贝尔格里夫点点头。



「总之先回村里吧。要是被卷入雪崩就太蠢了」



「好嘞。小心别摔了啊，贝尔」



卡西姆呵呵笑着说道。走在前面的珀西瓦尔咳嗽起来。



三人各自思考着种种事情，朝着山下走去。



○　　○　　○　　○　　○



「阿嚏！」



年幼的安洁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嘶嘶地吸了吸鼻子。高烧让她眼神朦胧，脸蛋也红通通的。贝尔格里夫将她额头的毛巾重新拧干，接着将熬好的草药汤倒进碗里。



「没事吧？」



「嗯……爸爸呢？」



「爸爸没事。来，喝药」



听到贝尔格里夫这么说，安洁琳努力坐起来，皱着眉头喝下药汤，随后重新躺好，将毛毯一直拉到下巴。很快她就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贝尔格里夫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碗里的药汤喝掉。



「哎呀呀……」



虽然感觉自己也有点发烧，但现在女儿感冒了，自己肯定不能就这么躺着。



冬之贵妇人所散发的寒气异常强烈。即使现在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已经让屋里变得很暖和，但他仍然感觉非常冷。



在千钧一发之际与死神擦肩而过，经历了这场邂逅之后两人慌慌张张回到家里。一回来安洁琳就发起了烧，然后一直这样在床上躺着。



贝尔格里夫原本以为对方是魔兽所以尝试对抗，但却没想到对方是比魔兽更为高等的存在。将手放到胸前，还能感觉到心脏在激烈地跳动。尽管本能告诉他再怎么挣扎都无法与之抗衡，但为了保护女儿，他还是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结果到头来反倒是被女儿所救，真是让人笑不出来。



「……是传说中的冬之贵妇人吗」



他轻声自语道。差点忘记了之前听过类似的故事。下次得去找村里的老人好好问问呢，他想。



身子打了个寒战。安洁琳如今是这个状态，所以自己只能强撑，但一个不留神自己也有可能倒下。贝尔格里夫给壁炉里加足柴火，坐到近前伸出手去。吧嗒一声，火星四下飞舞。窗外的雪花仍在纷纷落下。



将蒸馏酒加入热茶里喝了几口，感觉身体稍微暖和了一点。



此时安洁琳突然窸窸索索翻了个身。贝尔格里夫站起身来，将毛毯给她重新盖好。安洁琳嘟嘟囔囔地嘟哝着什么，一脸幸福地用脸蹭着枕头。看到她这个样子，贝尔格里夫不禁笑了出来。



「……来做点儿汤吧」



给锅里加上水，架到火上。拿出土豆和干肉切成小块。风将窗户吹得咔嗒咔嗒直响。看样子这场雪一时半会还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