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李阿婆以芸娘大病初愈、青竹伤风才好为借口,才令李氏心软,将余下的体罚记在账上。
然李氏的怒火并不容易那样熄灭。
有看热闹的邻人日日轮换着来李家串门,逼的李家人先去了华业寺上了一回香,指望让最近这几个月的霉运就此到头;又去寻了当初为芸娘接骨的药铺,将芸娘手臂上的夹板取下;最后干脆躲去了内秀阁,早出晚归,方令这股热潮渐渐褪去。
而刘铁匠同李氏的关系达到了历史冰点。
李氏非但对他不理不睬,便连远远遇上,她也要绕路避开他。再加上李家人自此身体康健,他连去帮着背郎中的机会都没。
邻人们眼看着这门传说中的姻缘就此凉凉,时日久了,也便将目光转去了他处,再没人提这一茬。
且说芸娘终于能被李氏允许外出时,便立刻去青山书院堵那丧良心的书生吕文才。
她同青竹将招都套好了:
青竹长相亲切甜美,且与吕文才只打过一次照面,不容易引起吕文才的怀疑。故而可以由青竹将吕文才从书院引出来。
而芸娘则搬了大石块躲在书院大门外的石墩子后面,等那吕文才一露面,先往他那张虚假的脸上撒上一把辣椒面,蛰痛他那一对招子,再趁他顾着擦眼睛而没有还手之力时用石块狠狠砸向他,以将他砸伤而砸不死为行动准绳。
他卷了人银子没去赎人,带累的药蓉心死自尽,他虽不是刽子手,却其心可诛。
然而她们在青山书院守了许久都未守到吕文才。
一直到她们耐不住,上前找了位小书生相问。
可巧那小书生上回在书院门口曾替芸娘寻过吕文才,他诧异道:“他早已动身去了京城备考,你们竟不知?”
他算了算时日,笑道:“他正是在你们找过他的第二日就离开了呢!”
这不就是芸娘将药蓉的银票给他的第二日?
他竟是早就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打算!
芸娘咬牙切齿道:“真真是斯文败类,骗了妓子的钱竟还能腆着脸去考恩科!朝廷若是让这种人当官,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青竹立刻将药蓉与吕文才之事讲给这小书生听。
原以为小书生会同她们一起谴责吕文才并将此事传播到书院里、以达到她们败坏吕文才名声的目的,谁知他听罢此事竟大怒道:
“你两个小姑娘瞧着温温柔柔,竟敢到处败坏书生清誉。想我们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有一日金榜题名。你等竟在这关键时刻泼他脏水,真真是其心可诛,最毒妇人心!”
说罢大义凛然、拂袖而去,徒留青竹与芸娘瞠目结舌半响。
芸娘为药蓉的抱仇之事进展不顺,却并未熄了斗志。
她自己的断臂之仇还未了!
芸娘历来不是个能吃得了亏的人。
更不愿吃闷亏。
譬如她断臂这事,在她看来不仅仅是断了只手臂受了皮肉之苦的事。
完全是奇耻大辱。
想想她当时在菜市上怎么从那恶妇手上离开的?
那是石伢撒了一把辣椒面迷了那恶妇的眼睛,他们才能趁机逃脱。
虽然她曾让石伢带着阿花去那恶妇的菜摊上捣乱,然那恶妇许是自知理亏,自第二日便没在那处菜场出现过。
她这一世里没吃过那么大的亏,她的怒火憋在心里这许久,从未平息过。
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她断了手臂被阿娘拘在家中不能外出时,她曾在心里默默的、长久的规划过报仇这事。
她曾想过好几条报复的手段。
第一散布她的恶形恶状,败坏她家独女名声,让她们母女都嫁不出去。
第二半夜烧她房子,让她从此露宿街头,行乞为生。
第三用银子砸她,让她痛哭流涕,跪地道歉。
然则芸娘自从经历了药蓉这件事,道德水平就高了很多,对第一、第二条下不去手,第三条自己虽然出了口恶气,最后依然要便宜那恶妇,不划算。
装神弄鬼那一套,自她被石阿婆救醒后,她就对神鬼之事心生畏惧,再不敢造次。
而直接打那恶妇一顿,以她的身手,只怕她另外一条手臂也要断上一断。
如何教训那恶妇竟成了萦绕在她心头的执念,既想不出法子,又不愿放下。
一直到最近石家发生了一件几乎断了血脉的之事,她才从中受了启发。
这事情的中心人物是贪吃、爱钱、人怂的石伢,导火线却是石阿婆的职业素养。
因着石阿婆一直在断断续续替人驱鬼当神婆,对污秽之物十分抵触。石家院子里的茅房便闲置了下来。
白日里,石家人长期借用李家茅房。
夜里,尿盆派上用场。
这一日石伢清晨早早被尿憋醒,原本要在尿盆里解手,怎知那盆子经过一夜已经被尿满,要是再继续用势必要被尿点子溅脏亵裤。
此前他曾溅湿了亵裤,她阿婆为了小惩大诫,故意不给他换干净底裤,他便穿着湿漉漉的底裤站在日头底下等着晒干。
他原本想着湿漉漉他人只当亵裤是被水打湿,怎奈气味泄露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