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舞蹈的难点在于,知道怎么做和能做到是两回事。肌肉力量、柔韧性、协调性,都需要时间去积累。
我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每天早晚各半小时的基本功练习:压腿时韧带拉伸的酸痛,开肩时关节“咔”的轻响,核心力量训练时腹部的灼烧感,平衡训练时脚踝的微颤……身体在日复一日的酸痛中,一天天变得柔韧而有力。
更难的,是边唱边跳。
第一次尝试时,简直是一场灾难。跳着简单的步伐唱歌,气息完全乱了套,声音抖得像筛子。跳着跳着就忘了唱,唱着唱着就忘了跳。身体和声音像是两个闹别扭的零件,无法协同工作。
“这是正常的。”赵老师说,“唱歌和跳舞用的是两套肌肉系统,需要时间让它们协同工作。先从简单的开始——原地踏步唱歌,找到呼吸的节奏。”
从最基础的开始,我设计了一套渐进式的训练方案:
第一阶段:原地做动作,同时平稳地唱歌,重点是保持呼吸稳定。
第二阶段:加入小幅度的位移,但歌曲难度降低。
第三阶段:动作复杂度增加,歌曲难度也相应提升。
第四阶段:模拟完整的舞台表演。
每一步,我都在脑海中同步运行两个模型:发声模型和运动模型。要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在动作消耗气息的同时,如何调整呼吸策略来维持声音的稳定。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进步也以毫米计。但乐在其中,每一次微小的突破——比如在做一个转身时声音没有抖,比如在跳跃落地后气息还能稳住——都让我离那个“全能舞台主宰”的目标更近一步。
九月初的一个傍晚,结束了当天的训练,独自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路过一家音像店时,店里正在播放一首熟悉的歌——正是我在台北颁奖礼上唱过的《蓝莲花》;许巍的版本。
停下脚步,静静听着。
许师兄的声音沙哑而沧桑,充满了岁月的痕迹。那是经历过迷茫、挣扎、寻找之后的声音,与三年前我清澈的童声演绎截然不同。
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的声音变化,或许也是一种“寻找”。从童声的清澈,到变声期的混沌,再到未来成熟嗓音的建立——这是一个声音的成长之旅。每一次变化,都是一次对自我表达的重新探索。
继续往前走,脑海中浮现出林教授前几天说的话:
“声音是心灵的镜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声音。变声期改变的不仅仅是声带,更是你与世界对话的方式。”
我摸了摸喉结,那里已经比以前明显了许多。是的,我不再是一个用童声歌唱的孩子了。我正在成为一个用更复杂、更有层次的声音表达思想的少年。
而这,或许正是我迈向国际舞台的第一步——不仅要在音乐理念上与国际接轨,更要在声音这个最基本的工具上,达到世界级的标准。
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
【变声期训练阶段性总结】
中声区基本稳定,共鸣点统一。
换声点初步打通,过渡更平滑。
混声调配实验进展良好,找到基础配方。
舞蹈基本功进步明显,身体控制力增强。
边唱边跳仍为最大难点,需持续突破。
【下一阶段目标】
扩展有效音域(低音下探,高音质量提升)。
开发声音的戏剧表现力(不同音色塑造)。
舞蹈与演唱的初步融合。
为英文专辑录制储备技术能力。
写完这些,我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北京的夜晚,华灯初上。远处,“星海文化”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高军可能还在忙碌。
我知道,前路还有太多挑战:与Jive唱片的博弈、王斐香港演出的筹备、共荣音乐的磨合、英文专辑的创作、以及这个正在变化中的嗓音……但此刻,心中没有焦虑,只有一种清晰的笃定。
变声期不是障碍,而是礼物。它迫使我放慢脚步,重新审视自己的根基,用科学的方法重塑最基础的工具。当这个过程完成时,我将拥有一副真正属于自己的、经得起考验的嗓音。
而那时,才是真正征服世界的开始。
窗玻璃上,映出少年坚定而沉静的面容。我的喉结微微滚动,像是在无声地练习着什么。夜还很长,路也很长。
但我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