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彣!周杰伦那小子疯了!”他的声音又兴奋又无奈,“他刚刚拿来三首新歌的demo,一首比一首怪!有一首叫《忍者》,全程在念rap,中间还插了一段哼唱!我听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我问。
“我不知道!”杨峻荣几乎在喊,“我做了三十年音乐,从来没听过这种东西!但它……它有种奇怪的吸引力,让你想再听一遍,搞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第二遍听,你觉得好像有点意思。第三遍……你居然会跟着哼!”
我笑了。这就是周杰伦,这就是他之所以是周杰伦的原因。
在2000年,这样的音乐是异类,但正是异类,才能打破僵局。
“让他做。”我说,“不要干涉他的创作。预算不够就再加,时间不够就再延。这张专辑,我们要的不是安全,是突破。告诉阿尔法那些股东,要么相信天才,要么离开牌桌。”
“可是市场……”
“市场会跟上来的。”我很肯定,“杨总,你相信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杨峻荣说:“相信。不然我也不会跟你一起搞‘共荣音乐’了。当年你在香港说要做‘华语音乐的共同繁荣’,我觉得是理想主义。现在看,你可能真的能做到。”
“那就让周杰伦疯吧。”我说,“有时候,疯子才能改变世界。正常人只能维持世界。”
挂了电话,我打开笔记本电脑,查看今天的最后一封邮件。
是张汝京发来的。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上海张江的一片空地,夕阳下,几个工程师模样的人拿着图纸在讨论,影子拉得很长。照片边缘,能看见一台挖掘机的轮廓,挖斗高举,像在向天空致敬。
标题是:“6月18日,等您来。”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空地、图纸、挖掘机、夕阳。
这一切看起来很普通,但我知道,这片空地上将建起中国第一座真正的、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芯片制造厂。
那些图纸上画的,不只是厂房和管道,是一个国家的产业突围路线图。
音乐和芯片,看似毫不相干的两件事,在我这里连接起来了。
《Genesis》是面向世界的呐喊——用他们熟悉的语言,唱出我们的声音。
《华夏》是面向根源的寻找——在传统中挖掘现代的表达。
芯片投资是面向未来的播种——用今天的钱,赌明天的技术自主。
三件事,三个维度,构成一个完整的坐标系:横轴是空间(中国与世界),纵轴是时间(传统与未来),竖轴是领域(文化与科技)。
而我,站在这个坐标系的中心。十六岁,站在这里。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我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窗外的北京华灯初上,长安街的车流像一条光的河流。
但我还不能休息。打开书包,拿出高考复习资料——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离高考还有一个多月,离专辑发行还有十几天,离芯片厂奠基还有二十天。
每一件事都不能耽误。
我泡了杯浓茶,翻开数学模拟卷。
立体几何、函数导数、概率统计……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但还是要做,要熟练,要保证万无一失。
因为高考不是展示才华的舞台,是必须通过的关卡。
做了一会儿题,手机又震了。
是林薇发来的短信,很简短:
“小老板,听说你回北京了。好好休息。高考加油。”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回复,也很简短:
“谢谢。你也是。”
没有多余的话。有些关心,点到为止就好;有些距离,保持住才对。
关上手机,我继续做题。
窗外的城市在夜色中沉静下来,但我知道,在这沉静之下,无数人还在忙碌——有人在录音棚里调音,有人在工厂里值班,有人在实验室里做实验,有人在书房里复习功课。
我们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像星空中的星辰,彼此遥远,但共享同一片夜空。
而我要做的,就是继续运行,不偏离轨道,不熄灭光芒。
直到所有轨道交汇的那一天。
直到音乐响起,芯片点亮,试卷写完,太阳升起。
那一天,会来的。
我喝口浓茶,苦涩在舌尖化开,然后回甘。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