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面前的小鲤鱼未免太直接了,他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
萦风有一丝痛心,她错看了他。面前坐着的俨然是个道貌岸然的负心汉,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君子,她情不自禁地摇摇头,严肃问道:“为什么?”
“我不爱她。娶了她岂不是耽误她的幸福。”望舒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怎么能不爱她呢?”萦风有些着急。
望舒无辜地说道:“我为什么不能不爱她,她也不爱我呀。”
萦风糊涂了:“常妈妈说,整个明月楼,只有如意能入你的眼。你说你不爱她,她不爱你……”
望舒无奈摊手,长叹一声:“大家都误会了。如意刚来明月楼时,曾经自寻短见,我无意撞见,救了她一命。在常妈妈处留了银子,让她善待如意。她感激在心,对我自然比对别人好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救出去?留在明月楼,照样生不如死。”
“凡间的事由司命星君掌管,皆有定数。如意命不该绝,所以我能救她的命。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无法改变她的命数。”
“既然如此,吉祥也是这样的命数喽?”
望舒点点头。
“明月楼里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命数吗?”
望舒继续点头。
萦风几乎要脱口而出——那要你们神仙有什么用!
她还是没有问出口,托着下巴,怅然若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气呼呼地走了。
能救命,却不能救命数。凡人的命数从出生起就已定下来了。那明月楼的女子又做错了什么,天生就是这样的命数?
太不公平了!
萦风坐在床上打坐,念起了静心咒。
平静下来,她才想起她是打算找望舒借钱给吉祥赎身的。不过听完他说的话,萦风心中的小火苗熄灭了。
她不信命,总归是要试一试的。
望舒几乎闭门不出,他需要静养。
他的心似乎不太平静。每当外面发出一些声响时,他总会格外期待。一日未见萦风,竟然有些想念。
“外面是什么声音?”望舒问道。
如意笑着回道:“是小丫鬟打碎了茶壶。殿下是在等萦风姑娘吗?”
“是啊。”望舒脱口而出。回过神来,立即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正色道,“你这几日可有所发现?有没有定风珠的新线索?”
如意沮丧地摇摇头。
说话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望舒的眼睛亮了一下。
接连两天,萦风都无精打采。原因无非是望舒说的那些话。
她越来越不懂莲心湖之外的世界了。
至于如意嘛,她对望舒尽心尽力,体贴周到,萦风实在猜不透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能肯定的是望舒不爱如意,不能确定如意是否如同舒说的那样——如意不爱他。
如果一个男子救了一个处于危难中的女子,对她关照有加,尤其是在明月楼这种地方,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男子还生得仪表堂堂,她怎能不动心呢?
除非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又或者她识破了望舒的身份,又或者早已看破红尘?
萦风太阳穴处的脉搏一跳一跳的,头疼不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对于神仙妖怪来说,这句话同样适用。
萦风进门后,酝酿片刻,堆起一个笑,说是向望舒辞别,其实是找他借点钱给吉祥赎身,郑重承诺自己一定会还钱。
望舒称自己也是囊空如洗,钱都被常妈妈拿走了。他许诺,待他伤好后,亲自送萦风去岭州。腾云驾雾,不过眨个眼的工夫。
“那吉祥呢?”萦风睁着可怜无辜的眼睛看向望舒,“我跟她一起被关小黑屋。你不知道她身上的伤有多吓人,你要是看到了,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动情处,萦风大剌剌卷起袖子,将洁白光滑的胳膊伸到望舒眼前:“吉祥的胳膊上新伤叠加旧伤,没有一块好皮肉,血肉模糊,不知道挨了多少鞭子。”
望舒躲闪不及,慌乱之下,忙低下头,心想非礼勿视呀。
萦风丝毫没有察觉到望舒的异常,放下袖子,继续喋喋不休:“我敢肯定。挨打的不止吉祥一个。如果我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后果不堪设想。也许我已经没命了。不是没有可能……”
望舒毕竟不是铁石心肠,萦风言之有理。他从前经过明月楼,每次都很匆忙,这是第一次在此小住。对于萦风说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他不能以寻找定风珠为借口对明月楼里发生的暴行熟视无睹。
“我给过常妈妈不少钱,让她善待这里的姑娘。”
“此言差矣。你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实际上是助纣为虐。你给常妈妈一百两,她就想要一千两。人心不足蛇吞象。”萦风这几日在明月楼上下打探一番,发现常妈妈简直是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亏她还偷偷观察望舒,想跟着上仙学学。没想到天界的上仙不过如此,对于人间疾苦的态度甚至比不上她一个修为尚浅的鲤鱼精。
望舒感到几分惭愧,不禁面上一红,信誓旦旦地说道:“容我再想想。”
萦风欣慰地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幸好没有枉费她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