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晴寒在电话里突然传出的忙音中扯了扯嘴角,将电话放下:“说挂就挂,这人真没素质。”
谈时墨轻描淡写地问:“知不知道是谁?”
“有知道的。”郑晴寒无趣地撇撇嘴,随意地道,“但肯定也有不知道的。没关系,今天过后应该就都知道了。”
郑庆和眼见着就已经在公司里占下了决定性的优势,之前跟着她的人,说穿了又不是她家的仆人。大家能做到高管,哪一个不是能力与野心并存。只要转个身就能投靠郑庆和,和跟着她进行艰难的二次打拼,哪个选择更轻松一目了然,换成是她也会好好考量。
她觉得自己的团队里有郑庆和的内奸非常正常,不过到底有多少个,她还真是有点好奇。
在郑氏做了这么多年,被她用能力千辛万苦攻克下来的人,真的会那么轻易地就被郑庆和策反吗?跟着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废物,就像是追随一个坐在金山上却没有能力守住的亡国君主。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在十分清楚他的能力之下,依然掉过头去选择他呢?
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郑晴寒甩了甩头,反正明天就会知道的事情,也不用现在花大力气去琢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打理好,而后去看一看这场闹剧的尾声,以及旁观郑氏这个庞然大物的未来。
郑永昌能在三十六楼带病支撑一阵,他那样日渐西山的身体,还能帮郑庆和支撑多久?
郑晴寒收回思绪,稍稍离开墙壁站直。谈时墨的手探到她的背后,用搂着她的姿势,亲昵地帮她将背后的裙子抚平。
刚才两人小别胜新婚,激动得都有点失控。谈时墨自不必说,但凡他的理智还维持在合格水准上,就绝对不会和郑晴寒在一个有监控摄像的地方,冒着让人看热闹的风险亲到一起;至于郑晴寒,她要是能想起来今天穿的是一套高级定制的礼服裙,说不定刚才就不会将腿抬得那么高。
当然,世界上并没有假设存在……
好在郑晴寒今天穿的礼服裙布料柔软,虽然有怕脏怕剐蹭等诸多娇气缺点,但唯独不怎么会出褶皱,让她刚才的热情之举没有产生什么太明显的后果。谈时墨帮她将裙摆整理好之后,看起来又是一条高贵大方的好裙子,看不出主人隐藏在明艳如火的裙下沁出水痕的情动。
能被看到的地方就是嘴唇稍微有点肿,上面的口红已经基本上掉干净了。好在刚才两个人接吻时,用最后的意志底线,没有干出什么将对方的唇角咬破的事,姑且也算能遮掩得住。谈时墨在她的手包里找到了口红,旋开正红色的膏体,在她的唇上仔细地涂抹上夺人心魄的艳色。
郑晴寒抬起一根指尖,将自己唇上的颜色抹匀,朝他露出个笑来:“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谈时墨诚实地颔首,郑晴寒眉角一弯,将沾染着颜色的指尖在他的唇上擦了一下。
“郑总赏给自己人的。”
自己人无声地抬了下眉,抬起手,攥住了她尚未收回的指尖。
舌尖舔舐的湿润触感传来,郑晴寒顿时颤了一下。她有点不自然地收回已经不见口红颜色的指尖,与谈时墨额发相抵,小声放着狠话:“等晚上就要你好看。”
谈时墨很轻地勾唇,面上一丝异状也无地说:“迫不及待。”
大尾巴狼。郑晴寒心里骂了他一句,对他的闷骚不予置评,只在裙摆摇曳地经过他走出去时,眼尾微扬,眸光流传,巧笑倩兮,风情万种地朝他眨了下眼。
成功地听到他呼吸一紧,郑晴寒心情大好。
郑晴挽着谈时墨的胳膊,终于出现在酒会现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明里暗里地看了过来,好奇的,了然的,八卦的,怜悯的,看好戏的……神色各异,但全集中在她的身上,显然都对她的露面等待已久。
这当然是正常的,毕竟主角总是最晚出场。郑晴寒艳丽的眉眼在璀璨的灯光下愈发夺目,和谈时墨一起不紧不慢地来到人群中心的郑永昌和郑庆和面前,笑吟吟地说:“爷爷,孙女接到电话后立刻就赶来了,路上有点堵车,不过也算是争分夺秒地赶到了。应该没耽误流程吧?”
谈时墨在旁边看了下表,眉眼清淡,态度仿佛十分客观地说:“刚开始二十分钟,按照正常的会议流程,应该只错过了董事长致辞,大概没什么关系。”
他放下手腕,询问地看了一眼面前脸色不算太好看的郑永昌:“郑董?”
如果今天是郑晴寒自己过来,郑永昌怎么也要训斥她一番,不管是从员工和上司的角度出发,呵斥她觉得自己有特权,没把自己当普通员工看;还是从一家人的角度出发,痛批她目无尊长,连爷爷也没放在眼里,果真像外界所说的那样,不忠不孝,根本没有良心。
但谈时墨在他计划之外地来了,这些话顿时就被堵在了他的喉咙里,没法说出口来。
郑永昌浸淫商场多年,和谈家也算是缠缠绵绵斗了半辈子,对自己的这个对手公司的底细清楚得很。两家差不多是同一个体量的公司,但近些年随着郑文泽英年早逝,他身体抱恙,郑家是有几年青黄不接的时间的,直到现在才算是调养生息完毕,缓过劲来,有了几分昔日的繁荣。
而那个和他斗了半辈子的老对手谈正清身体却一直相当不错,尽管谈正清比他要大几岁,但现在竟然还是精神矍铄,未见什么身体问题。有他坐镇谈氏,谈氏尽管这些年也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小辈,但总归没有落魄的时候,一直都发展得很平稳。
而时隔二十年,谈正清活得够久,也终于等到了出色的继承人。现在这个继承人就正站在他的面前,对他笑得礼貌又客气,眼中暗芒明明能敛得很好,却在此时清清楚楚地向他展露着,和他揽着郑晴寒腰的手一起,无声地表明着他今天到底为什么站在这里。
用超乎所有人预料的短时间,以雷霆手段,将谈氏分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风尘仆仆地奔赴而来,紧赶慢赶地站在这里,是给郑晴寒过来撑腰的,有他在,谁也别想将他妻子欺负了去。
郑永昌这一瞬间,忽然有些迟疑。
真的要顶着和谈氏交恶的风险,把郑晴寒赶出郑氏吗?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徘徊了一瞬,很快被他自行压去。他不是第一天知道谈时墨的态度,但依然选择了这条路,原因很简单,因为郑晴寒一日留在郑氏,郑庆和就一日没法将这偌大的家业接手。
他唯一的孙子,没法接手他的家业,这让他在倒计时的生命中,一天比一天恐惧。
把家业留给郑晴寒?那和留给谈氏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点能力又怎么样?根本担不起事业,有了老公孩子就一副有家万事足的样子,她要是真能像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和谈时墨离婚,另生一个继承人,郑永昌说不定还能高看她一眼。
但是她没有,觉得谈时墨是她的靠山了,就一副有恃无恐的天真样子,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是被利用的棋子,没了郑氏的家业做嫁妆,马上就会被抛弃。
谈时墨真的爱她?不见得吧。郑永昌在心里嗤笑,冷冷地想,要不是今天是争夺郑氏家业最后的时刻,谈时墨会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一定要给郑晴寒撑腰?
这些想法在心里行云流水地过了一遍,郑永昌将心底最后一点迟疑完全抛弃。他沉下脸来,冷冷地说:“你们两个都在这里也好,我有件事要好好问问晴寒。”
郑晴寒无声抬眉,笑吟吟地问:“什么事,爷爷?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郑永昌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短暂的停顿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郑庆和按捺不住的兴奋中,沉声问;“庆和两年前出的那场车祸,是你派人做的?”
郑晴寒愣了一下。
她还记得这件事,就算之前忘了,最近媒体盘点豪门姐弟斗争时也已经翻出来大加宣扬,让她重新牢牢记住。郑庆和两年前泡吧喝多了酒,回家时酒驾上路,油门当刹车冲下了天桥,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三个来月,她当时只顾着幸灾乐祸了,属实没想到这事还能和她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