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彤面色一僵。

看来能自由行动的人不多，不能行动的人数量还远超能行动的人。

察言观色已经是本能了，只一眼，娇龙就从这个凌雪姑娘的脸上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大部分信息。

但这不是个坏消息。

她原本还以为这一层的人应该全被肉墙吞噬了……只要还有活口就行。

“叫我娇龙就好，”娇龙清理着身上的丝状疣自我介绍，“我融合的万花——但是进入副本后没法儿切换心法。我现在是花间，要是有人受伤我可以拿点药诊个脉，治疗技能是没有的。”

曾彤脸上露出了发生这种变化后的第一次惊讶。

“……你们玩万花的难道——”

“是后天学的。”娇龙轻车熟路打断她的好奇：“但融合心法门派后上手确实会快很多。等出去了我建议你也学个手艺，不是每个副本都能这么轻松使用技能的，学点什么多少能应对紧急情况。”

看着娇龙逐渐清晰明朗起来属于人类的模样，曾彤没由来松了口气，终于能松开握着文葬的已经僵硬的指节。

不过她还是没勇气伸手和对方握个手。

“这是……”

撇了眼满地的狼藉，曾彤咽下明知故问的话，迫不及待追问起来：“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能联系其他人吗？还有人活着吗？”

情绪随着一箩筐问题一起抛了出来，稍一放松，紧绷的脸皮就开始一阵发烫。曾彤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还没做自我介绍，刚要张嘴，又谨慎的把话咽了回去。

“jiāolóng”这两个音节比起名字更像代号。

所有看过的日漫纷纷扰扰塞到脑袋里头，上下左立体环绕播放着日式怪谈中“暴露真名就会被神隐”的经典忌讳。曾彤不确定娇龙告诉自己这个“名字”是因为另有忌讳还是什么原因，一连给正在打理自己的万花递了好几个眼神，奈何一个都没和她对上。

娇龙正在专注撕扯身上的丝状疣。

这些肉丝脱离生长环境后就迅速干瘪，成片成片被她连根拔下。但被“消化”的影响的却没有这么快消退，每次眨眼，娇龙总觉得视线余光中那些枝枝蔓蔓的臂膀还在摇曳，柔软地冲她招摇，好像还在招呼她过去。

“……娇龙？”

曾彤看她手上动作动着动着就突然停了下来顿觉不对，手尚且没能来得及握住腰侧的链刃，眼前的世界就天旋地转地倒退起来。

血红的楼层显示屏上突然出现黑斑，黑斑雪崩了一样冲出显示屏的边界，从墙上流下直扑办公室门口。

看起来无比脆弱的玻璃门这时候反倒成了最后的城墙。显示屏上所剩无几的红色马赛克被黑斑歪歪斜斜冲成一个不甚明显的“4”字，午夜降临时就停止运行的电梯终于再次运行起来。

——极速运行起来。

电梯井轰鸣着传出激烈的咆哮，听声音像是电梯失去了控制直勾勾往下掉、又像是控制不住兴奋在里面横冲直撞。

四楼但凡活着的东西都听到了动静。

曾彤下意识要推开压住自己的娇龙，但娇龙山一样沉甸甸没有一丝动摇。

黑发从她肩头掉落扫到了自己鼻尖上，那张人脸也模糊在阴影里，唯有浅紫的眼睛几乎与眼白融为一体，只剩下瞳孔一点骇人的黑洞注视着曾彤。

这头发扫在脸上的感觉也不对……

她下意识躲开这样冰冷的眼神，壮起胆子凝神去看连绵垂落的黑发。看到蠕动着卷在一起的发尾，哪怕曾彤胆子一直都很大，这会儿也都有了难以言喻的恐惧。

娇龙只觉得室内微弱的灯光也有些刺眼，但那些雪白的臂膀却芜杂得越发清晰。

她俯视着凌雪姑娘的脸，只看见一双冷白的手从她头里伸出来，细致抚摸凌雪姑娘的脸。

这姑娘的嘴脸表情都被手掌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点隐隐的肉色从白的发亮的手底下透出，像在引诱她俯身辨认凌雪姑娘的脸。娇龙呆怔片刻，终于被手腕上越发明显的压力唤回了意识。

“——你要干嘛？！”

那声音还带着惊惶不定的恐惧，凌雪姑娘的手甲都快扎进她胳膊里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