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刻正在阅卷。

手中拿的，正是姜桓的卷子。

“想当年，朕还是一介草民，若非家里无钱，也不会从伍，走那荆棘之道，恐怕也会去考个秀才，回乡教书罢了。”皇帝虽然这样说道，可是嘴角掩不住笑意。

“陛下乃是天人，自有洪福庇佑子孙。”魏越笑脸相迎，丝毫看不穿其内心想法。

“看看这群老东西，一个个叫嚣文治，盛世，却没想到让朕这孙子得了会元。”皇帝冷笑，越想到了造反以前的种种不公。

因此皇帝越发痛恨尸位素餐，不思为民者。

不过屁股决定脑袋，行军十几年，实际上少不了滥杀无辜，这是一代雄主必要的品质，不为内心是否怜悯百姓所动摇。

若是不伤害百姓，那自己麾下的士卒就不是性命？

不过是先己后他罢了。

皇帝看着卷子，越看越满意：“朕要是公布这子就是皇孙，你说那些大臣是否会惊掉一地眼珠子？”

还不等魏越回答，皇帝自己便摇了摇头：“不妥，正是朕的孙子，那群匹夫只知道违礼，反而会害了桓儿。”

这是喜爱，皇帝对姜桓给他“长脸”十分满意，甚至连桓儿这样的爱称都说了出口，要换以前，这就是太子的待遇。

不过皇帝既然瞩意的是宁王，那么姜桓这身份是不可能公开了。

世人都知道姜桓可能是皇室宗亲，但是因为皇帝没有公开姜桓生父，因此真正知道姜桓是皇孙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位置够高，自然晓得，位置不够，那自然不够资格知道。

不过也正是这个原因，姜桓反而得到会元，这是朝臣给与的让步，否则要是皇孙真的亲自下场来考科举，这在宿老眼中就是要亡国的预兆。

“桓儿前一段日子不是成亲了？你挑一些合适的礼物给他送过去，朕还说要去看看，只是最后也没去成。”

皇帝这事和姜桓有默契，因为皇帝在“云顶天宫”上和姜桓大约每过十天，就会被强制拉过去一趟，然后接近半个时辰，什么也干不了。

那自然就是说说话了。

好在皇帝也没过分强调自己的身份，否则姜桓恐怕会很难过。

除此之外，宁王被单独召见觐见了皇帝，听闻宫内还传出来了皇帝满意的笑声。

虽然大位还没有定下，可是实际上让宁王潜移默化地接触政事，这就是默许了。

“这小子最近在干嘛？”皇帝其实对姜桓还算了解，毕竟有着十日一出的“面圣”，姜桓这小子是真的什么都敢说，皇帝上次杀了安国公，就已经让一大批人觉得水深火热，现在更是接近魔化，不仅要杀，还要抄家灭族，甚至株连。

这事姜桓都没有办法劝，只能哄哄皇帝，否则还不等宁王继位，恐怕这满朝大臣有一半要空掉。

“回皇爷的话，桓小主近日和苏寅，付钟二人相处甚密，已经隐隐有盖过京城四公子的迹象。”

皇帝嘿嘿一声冷笑，京城四公子，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是什么货色，这四位其实未必就有多大的才干，可却被士林推到了前台，作为士林的发声筒，偏偏自己不能对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发脾气，否则就是气量狭隘。

可谁让这群小子没事就天天抨击朝廷，写诗批评皇帝？这种事情每朝都有，既不能禁止，也不能掌控，皇帝历来对此深恶痛绝。

其实严格算来，姜桓成名也是考“抨击”蜀王，借用一位亲王的陨落上位，这自然为姜桓带去了天大的名望和好处，即使现在，听说姜桓来了，宴会也要端一张椅子给姜桓，称一声西蜀谪仙人。

京城四公子有什么成就？一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连一个进士都没有，二来都是沽名钓誉之徒，甚至还比不上蜀王弄得那西蜀群英文汇，人家那四公子好歹有点真材实料。

“剩下的朕也懒得看了，里面有什么猫腻，朕也不去计较，你让那几位把朕的事情办好了，朕不会去管他们那点小九九。”

皇帝撇了一眼桌子上其余的文章，只是冷笑，没有说话。

......

这一日是礼部试放榜的日子。

参加会试七千余考生决定命运的一刻。

京城里，顺天贡院前，无数人翘首以待着放榜的一刻。

这一日，来京城赴考的考生们，不会亲自去贡院亲自看榜，而是各自呆在自己的客栈，或者是会馆里等着。

这是为何呢？

这不得不说，科举进行了这么多年，早已是形成了相关利益链了。

在还未正式贴榜时，早有各方的报录人，与贡院里的人通了关节。贡院那边正榜填一个名字，这边填了名字的那个人的名字，籍贯，住处就会被报到报录人的那边。

然后就会有人骑着快马报信，一队报录人就会吹打着唢呐，扔着鞭炮，往士子所在的地方赶。

得中的士子，接了喜报，都是出手慷慨，异常大方。

此刻他们高兴啊，又一个个都是举人啊，大吴朝的举人都是富得流油啊。

另外他们会试中选，即是贡士，贡士最差，在殿试里也是三甲进士，当上进士就算当官，那更是不差钱啊。

所以得中举人都是出手阔气，若是再碰上个金主，这些报录人们就爽歪歪了，应了那句话：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故而在贡院里面，正榜才写好，还未张贴至贡院外头，而会元的名字，早就传得整个京城满街跑了

在贡院外等候就和个傻子一样。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报录人上门报喜。自己接受祝贺来的风光。

鱼跃龙门，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有一刻的，这荣耀只属于层层拼杀上来，历经无数考试的三百名幸运儿。

这一日对于每个考生而言，毕生难忘，高兴。兴奋。激动，莫名各种在心中酝酿。寒窗十年所受的种种苦楚，在这一刻皆化成了佳酿。

这一刻天还未亮，大部分的士子们都是起床，在客栈和会馆里等候着放榜的消息。

姜桓也不例外，这一日早早就醒来，坐在家中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