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第六天,在阳光曝晒与汗水浸泡中步入尾声。
当李教官宣布晚上七点将在训练场举行篝火晚会时,疲惫不堪的学生们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瞬间爆发出欢呼声。
傍晚,天色尚未完全暗透,巨大的篝火堆已被点燃,橙红色的火焰舔舐着逐渐变深的夜空,噼啪作响。
操场上拉起了几串小彩灯,闪烁着廉价却温暖的光。各连队以篝火为中心,围坐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圈。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松弛,明天大家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不开心才怪呢。
许谦临坐在三班的区域,看着跳跃的火焰,觉得有些灼热,便稍稍往后挪了挪。他不太适应这种太过于喧闹集体性的热情,但也不讨厌。
“许同学!许同学!”
一个压低的、却难掩兴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许谦临回头,看见路秋霁正猫着腰,从两个连队之间的阴影处溜过来。他身上果然套了件志愿者的红马甲,脸上洋溢着一副得意神情。
“看我这身打扮!”路秋霁在他身边坐下,扯了扯马甲,“畅通无阻!刚才我还帮文艺组搬音响了呢,就为了能自由活动来找你。”
许谦临看了看他:“你们教官没意见?”而且找他干嘛?
“嗨,我说我代表一班来为兄弟连队服务,增进友谊,刚好我们连的王教官和你们连的李教官关系也挺好的。”路秋霁摆摆手,显然又是糊弄过去的。他从马甲口袋里掏出几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塞给许谦临,“喏,晚会特供,抢手货。”
许谦临接过:“谢谢。”他剥开糖纸,将巧克力塞进口中,丝滑细腻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好像这些天的军训生活一般有苦有甜。他其实对于甜食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只是出于能接受的范畴之内。
“跟你弟打招呼没?”路秋霁朝四班的方向努努嘴。许谦临望过去,只见许既白正和田时桠打打闹闹,抢着一包薯片,活力四射,看不出半点白天训练后的萎靡。
“没有。看他样子挺好的。”许谦临说。
不一会儿,各班的班级汇演就开始了。
晚会节目算不上精彩,无非是各班推选上去的同学唱唱流行歌、跳跳女团舞,甚至还有诗朗诵,但台下的观众们依旧报以最大的热情和笑声,重要的不是表演,而是这种难得的、可以肆意放松的氛围。
路秋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点评一番。
许谦临勾了勾唇角,忽然问道:“你会唱歌吗?”
路秋霁愣了半拍,然后笑了笑,回答:“那当然了,我还是个人畜无害的初中生时就已经是一中的歌神了,你也不去问问谁没打听过我的名号?”
人畜无害吗……这人为什么总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
高睿阳在班上跟同学八卦路秋霁时,把路秋霁初中那些浑事全都出来了,哪里有半点人畜无害的样子?
许谦临说道:“哦,那路歌神不去报名节目,只是去报名志愿者干嘛。这样你不就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了吗。”
路秋霁问道:“你想听啊?”说完这话时,他骤的眯了眯眼,一副打量的神情。
许谦临摆了摆手,道:“算了,没兴趣。”其实就路秋霁平时的声音来说,他唱歌应该是很好听的,他的声音明亮而有辨识度,很适合唱一些风格轻松的歌。
难得见路秋霁失望的样子,好像古代壮志未酬的将士,怀才不遇的诗人一般,而许谦临就是那个没眼光的君主。
该说不说,这人失落的神态看起来格外顺眼。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继续看表演。
台上参与表演的同学们舞步稳健,歌声悠扬,军训的尾声里他们肆意绽放,每一个人都焕发出青春的活力,大多数同学看的有些愣神,心里默默想,要是自己也会点什么才艺就好了。毕竟大多数人都想在限定节目的青春里留下自己闪闪发光的痕迹。
人声嘈杂,欢呼声不断,路秋霁拿起一旁的矿泉水灌了两口,然后就又神神秘秘凑过来问:“许同学,要跟我一起找个地方吹吹风吗。”
话是这么问,但他已经站起身,拉着许谦临的手带着他偷偷摸摸地一路小跑到一处人少静谧的地方。
这处被铁网封锁,铁网外的野草肆意生长,有的已经探进了网内。这些天逐渐降温了,郊区比市区的温度低,离了篝火许谦临突然觉得有些冷。
似是窥探了许谦临的内心,路秋霁把自己的志愿者马甲外套脱下来从背后圈住他,笑嘻嘻地说:“虽然这外套是丑了点,但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回去拿别的外套了。如果你还觉得冷的话可以跟我说。”
许谦临说道:“不用,谢谢。”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把我拉过来,到底想干嘛?”
路秋霁没有回答他,似乎是在酝酿些什么,周围只有晚风拂过树叶时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稍微黯淡的篝火。
月光落在他脸上,褪去了白天的跳脱,多了几分认真。他看着许谦临的眼睛,轻声开口唱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