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闻言面露苦笑,悠悠道:“操哥,我知道今天是大喜之日,但…但想起窝在谯县已经一年之久,弟就心中难受。”
“咱也不能天天如此啊!”
“春夏读书,秋冬弋猎,隐居的日子固然美好,但大好光阴也随之流逝。”
说着,曹洪顿了顿,犹豫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好怀念在济南的日子。”
“唉。”
曹操听声眉头紧皱,放下碗筷肃声道:“子廉,可还记得为何为兄要辞官回乡?我们罢免了济南各县数百余依附权贵、贪赃枉法的吏官,早已和当地世族…”
“结下了大仇。”
“倘若不改变初心而依附权贵,兄身为国相、政令都传不出济南城。”
“那…那。”
曹洪犹豫的张了半天嘴,最终还是没有将话说出。而曹操见此,却已是猜出了其内心想法,不由冷住脸、愤然起身。
“子廉是想说。”
“那改变初心,就坐得稳了不是?!”
曹洪无言,微微颔首。
其余曹家子弟见曹操这要发火的姿态,纷纷上前来拉,而后者却是猛甩衣袖,高声道:“身为汉臣,不为汉民做主。”
“却依附权贵,贪赃枉法。”
“那还有脸说自己是汉臣么?!去迎合那些家族胡作非为、助纣为虐,那不是汉臣是汉贼!这样坐稳的国相,操不屑!”
“子廉为兄告诉你,就是不能为国家起到贡献,也绝不能去同流合污!”
“也绝不能去做蛀虫祸害!”
曹操面色涨红,任曹仁、夏侯惇等一大片兄弟怎么拉,也是屹然不动。
看着曹洪不知所措的表情,曹操心中虽有万般怒火,仍是没再说出重话。猛然一拂宽大衣袖,就要入屋看卞氏去了。
卞氏怀有身孕已久,今日午时突然腹中绞痛、疑似即将生产,这可瞬间使偌大曹府忙碌起来。曹操一堆兄弟这才跑来内院中候着,饭没吃就煮獐子面凑合。
往屋子走着,曹操也有些后悔。从弟子廉素来崇拜自己,在前年自己奉命剿黄巾时就每每身先士卒、起到很大作用。
其见自己曹家一大帮兄弟拼命搏来的济南国,被他曹操拱手丢掉…
心里不好受,也很正常。
想着,曹操的步子慢了些,可最终仍是没有回头去宽慰曹洪。他刚刚所言也都是真心话,作为汉臣,去同流合污…
与汉贼又有何异?与那些揭竿而起的反贼又有何异?不过是反贼在明面侵害国家,坏臣则在暗里罢,并没有区别。
甚至坏臣比反贼,还要可恶。
可这些明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贪赃枉法的坏臣,天下比比皆是啊!
曹操忽然感到十分无力,他想救汉…可又不知该如何去救。在宦官外戚玩权弄政的这么多年里,大汉早已被蛀的烂入骨髓,这并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再厉害的医师圣手,也无法治愈一个病入膏肓、汤米不入的垂危病人。
他曹操不过清理了济南的贪官污吏,就被世家联合抵制、不得已而辞官返乡。可这济南对于大汉十三州来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郡王之治。
“唉。”
在曹操黯然神伤之时,一名家仆急匆匆的从外面奔来。待行入院落,家仆放轻了步伐,快走至曹操身侧、轻声低语:
“操公子,许公子来找您了。”
“许公子?可是许攸?”
“对,已将许公子请入茶房。”
曹操听声微微颔首,一时有些疑惑,许攸好端端跑谯县来找他干甚?
品尝獐子肉?不会吧…
……
曹府内院,养心阁。
此刻未时,阁顶茶室对坐二人。
“我说子远,你咋跑谯县来了?还有,是何大事要谈,非要屏退左右?”
话音落下,曹操斟着茶水、用余光瞟向对案那瘦憔憔、一脸奸相的华锦文人,轻笑道:“莫非子远算到操今日得子?”
“千里迢迢特跑来送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