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是你!
入夜时分,慕容歌踏着这沉郁的天色,手中拎着一盒精致的桂花糕,走向那座关着左一的院子。
她的步伐依旧带着三小姐固有的凌厉,但若细看,便能发现那挺直的背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白日里花间笑那淫邪的嘴脸和险些得手的危机,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头。
太过巧合!左一破天荒的要求,她罕见的顺从,以及那仿佛算准了她行踪的埋伏……这一切,在她惯于审视阴谋的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令人心寒的可能。
她停在门前,里面寂静无声。推门而入时,带进了屋外清凉的风。
左一并未在榻上,而是静坐于窗边的阴影里,身形单薄得仿佛要被暮色融化。
他穿着素白的长衫,更显得面无血色。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无期待,也无欣喜,只有一片近乎空洞的平静。
他的目光掠过慕容歌,最后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只是极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又移开,重新望向窗外,仿佛那黯淡的景致比眼前之人更有吸引力。
“表哥!你要的点心。”
慕容歌将食盒放在桌上,声音冷硬,打破了沉寂。她没有靠近他,只是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审视犯人的神只。
左一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并无多言。
这种冷淡和疏离,反而加剧了慕容歌心中的疑窦。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冰锥般刺向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问:“表哥,告诉我,今日?为何非要我亲自去买那劳什子点心?”
左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淡无波:“随口说的,你想看看你会不会去?”
“哦?随口说的?”
慕容歌冷笑,步步紧逼,直至他面前,迫使他不得不抬起眼看着她。
她盯着他那双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眸子,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你想吃,自有下人跑腿。点名要我去?然后我便在路上,‘恰好’遇到了江湖上最擅下三滥手段的花间笑!左一,你告诉我,这真是巧合吗?”
她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刃,带着凛冽的寒光。她紧紧盯着他的反应,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她宁愿他此刻暴起,承认恨她,甚至想杀她,她也敬他是条汉子!但她绝不能忍受,他竟可能用毁她清白这般下作的手段来报复!
左一在听到“花间笑”三个字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褪尽残存的血色,那是一种真实的、毫不作伪的震惊与……一丝后怕?
他倏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急,引得一阵急促的咳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扶着窗棂,喘息稍定,才看向慕容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被严重侮辱的屈辱。
“你……你以为是我?”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咳嗽而沙哑,带着颤抖,“慕容歌,在你眼里,我左一便是这等……龌龊不堪之人?会用这等肮脏手段,来算计你!”
“难道不是?”慕容歌寸步不让,心却因他剧烈的反应和眼中那纯粹的屈辱而莫名一颤,“你恨我,不是吗?因为我杀了你心心念念的公子吴俊泉!”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
左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住。
他看向慕容歌的眼神,终于不再是空洞和平静,而是翻涌起深刻的痛苦与……恨意!那恨意如此鲜明,如此真实,毫不掩饰。
“是!我恨你!”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破碎,“我无时无刻不恨你!慕容歌!恨你如此残忍的待他!”
“公子……我的公子……”
他激烈的承认,反而让慕容歌愣住了。
“但我左一,”他喘着气,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砸在地上,“纵然恨你入骨,也只会求个堂堂正正!若要杀你,我会等你拔刀!若要报仇,我会光明正大!设计毁你清白?呵……慕容歌,你未免太小看我左一,也太侮辱我心中……对俊泉哥哥的念想!”
他说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中,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不再看她。
慕容歌僵在原地。
他承认了恨意,如此直白,如此激烈。可他否认了与花间笑的关联,那眼神中的屈辱和愤怒,那不屑于用下作手段的骄傲……是如此真实。
是自己……错怪他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懊悔,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他苍白脆弱、因愤怒和痛苦而微微颤抖的侧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她宁愿他恨她,甚至想杀她,她也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可她却用最龌龊的猜测,去玷污了他的恨意,哪怕这恨意是针对她的。
这种懊悔,比她面对任何强敌时都要无力。
“……那你今日,为何突然示好?”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