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全备的谷种多,何家与季家围在田边看过一时热闹的几户,便一窝蜂而上,分走了剩下的一筐多种子。
季家的不够种,后还讨要了一回,那恐怕还是贪图小便宜的心理更多一些。
柳家那两天,前后便贴出了一石谷种。
柳全当然觉得没什么,柳奕则面带微笑地想着“欢迎试种,欢迎体验”。
反倒是和他们关系更好的娄家与椿家,先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哗哗翻了地,改种了麦子。
蒯翁父子,由于不舍得前茬种的粟,待冰雹化尽之后,也早早重新补种过了。
缘分么,不必强求。
就譬如这一季的麦子欠收了,总还有下一季的其他作物。
白芸里的农人们,没有机会气馁沮丧。
随着天气一日日变暖,天时也一天天地变长,眼看就要到夏季,他们还得抓紧时间养蚕。
夏收的收成再是不好,那也能有一分算一分。
因为很快,就要开始收夏税了。
等到柳奕收拾蚕蛾孵化后剩下的空茧时,方才想起来,今年,她们好像没有收得柳絮。
对啊!柳奕忽地意识到,今年的柳树都没有开花?还是开了花没有结籽?
往年的清明之后,立夏之前,白芸里间总会有白絮飘飘。
那也是里间的妇人小姑娘们四处收集柳絮的时节。
她家老早就不用败絮填充袷袄了,却想着今年要弄点柳絮来装枕头呢。
说到枕头……呵呵……
恁过去学的那个“枕”字,它带个木头当偏旁,可不是随随便便没有原因的。
这大靖人习惯于席地而卧,很多时候没有枕头,大多数睡姿都是侧卧,还要用手背垫垫,要实在觉着睡得不怎地舒适了……门外柴堆里抽一段来枕枕便罢。
从柳奕有了“床铺”开始,她家由棉花芯、谷壳芯一路换到了蒲草艾叶芯,却总觉枕得不太舒坦。
火砖似的大枕头,那是富贵人家定制。偶尔,赶集时也有卖藤编木枕头的。
柳奕这个习惯于翻来覆去“放开了”睡的,就很弄不到自己钟意的材料——而今这环境,可上哪找不易变形的记忆枕去?
前几年她还没觉得甚,随着头发越来越多又越长,没个合势的枕头,便连睡觉也不甚香了。
前有小娄氏介绍,“孕妇满都喜爱的”蒲草柳絮枕,她还打算试试来着。
年年应季而生的柳絮,今年为何没有了?
就在大靖中州与西垣,好几个遭受雹灾的州府,从上到下一片焦头烂额、哀鸿遍野的时候,今岁的景中京城也特别地“热闹”。
先是年岁不小的王上,从春祭之后就一直圣体违和;后又有朝中股肱重臣的成侯等接连去世;紧接着又有封国在南方的允王崩逝……
一连两个月,朝中的讣告接连发出,就连里坊间守闾门的小吏们都觉得大事不好了。
四月将尽的时候,悬而未决的太子位终于尘埃落定——
这位太子,还是梁於氏王后亲生的嫡子,为当今王上的第三子,而今二十有四,风华正茂。
而当年由梁於氏王后亲选的苇氏王妃,略比恁王太子年长得三岁,出身名门,人品贵重、仪容端方,也成为新一任的太子妃。
不出意外的话,恁就是未来的国母。
现正当位的大靖王上,恐怕自觉天命不久,在正式册立太子之后,又接连地册封了好几个王子王孙,兼将以往封在老远处的一应皇亲国戚尽皆拔了拔位分。
尤其是王太子的亲弟,梁於王后的第三个儿子,由来最受宠爱的礼王,也被升为“明成武曜”四亲王中的首位,封国在茯、纪二州之间最为富庶处,称为仪国。
再加老王上一忽儿意欲遵仿古制,以鸟兽称官位爵等。
一时间“尚书大人”也不是尚书了,称作亭鸢;又把武将皆作了走兽称谓……
好了,这大靖朝的王廷,终究成了一派鸾凤和鸣,百鸟嘈嘈,龙腾虎跃,万兽起舞的鸟兽苑。
恁老王上在位,看着满朝禽兽,喜乐了没几天之后,终于一口气没上来,如恁昔年国师所言,“驾鹤仙游”去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