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自古以来”,楠州的官盐就是由菁州方面“承包”,蟠州的官盐便不太可能经由正常的“官方渠道”销售往北方,不得以才成了私盐。
是以,他们这里过往的私盐大都是从隆城附近运来,有陆路上来的也有水路上来的。
而火井盐,又属于蟠州私盐中的“后起之秀”,从更西边的水路上运来。还是由于质地上乘,被沿途的大族们逐渐炒作起来。
在本土,无论是哪一种私盐的运贩,都与地方的“保护伞”有莫大关联。
就他们这什罗县地界而言,没有与“世出县公”的泸家有关系的“什么人家”经营,这生意也不太可能顺当做下去。
本处私盐的来由,大抵便是这么回事。
在他们这里,任何小农户都可能买得到私盐,更为普遍的情况是,官方盐商们,公家的生意也做,私盐的生意也做。
而阙三这样的小经销商“下线”,货源主要就来自于其中一个“官商”。
但这到底为名义上不能说的买卖,阙三之所以能够透露这么多,纯属他本身是个喜欢和人说典故的性格——当中的真实情况如何,有多少水分,如井底之蛙的柳家人并无从判断。
对于绝大多数走不出三五十里地界的农户而言,像阙三这般能够把牛吹得通州过县的人,已经属于见多识广、见过大世面的“人物”了。
而在阙三这里,作为隔段时日就买一回盐的“大客户”,柳家这样的确实也比较少见。
说他们买盐自用吧,恐怕没有哪家一年能用恁多的盐,那家庭人口和消耗情况完全不匹配。
光从吃多少盐来看,说他家是个大户都不为过。
像阙三这样的市侩,讲句不吹牛的话,他能吃这碗饭,也不全凭一张嘴,还是颇有几分能耐的。
说他们像做生意的吧,又没见有拿什么东西出来卖。
在这莫酉乡地界,遇到腌咸菜的时节,农家用的盐确实比平常多得多,恁还有个分明的季节性。
有时候,便连阙三都不免纳闷,一年到头腌菜腌个不停,这家人是得吃多少酢菜?
只是,他贩私盐就为了糊口营生,还可能有生意不做吗?当然不能。
至于人家买多买少,买去则甚,于他又有什么关碍?
天将入夜的时候,柳全照旧买回来一竹篓十斤左右的盐。
这竹篓应该是人家的统一包装,一篓基本就是十斤,有时候刚刚够数,有时候会少点,阙三也会说明清楚。
食盐怕水,运输的沿途,风雨艰难,说不好便会有非常大的损耗,是以每批盐的价格都不太一样。
不过也没关系,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即时结账了,遇到顺路的时候,阙三自会来他家提粮。
——那人有个神奇的好记性,在本亭之内,与任何人家做了生意,当时的情形如何,无论过去多久,他全部都记得,绝不怕你赖账。
这一回,阙三还领着柳全和渠郎二人相看了一头带着仔的母驴。
那驴仔也就只两个月大,恁家主人遇到急事,要把两头牲口一起打包处理。
对于柳家人而言,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且经过阙三和渠郎看来,恁母驴约有五岁左右,牙口正健,身高体强。
带的崽是公的,虽然还在吃奶,短期之内就是白养活,不过柳家并不在意这一点。
柳奕一听便两眼放光,她现正放着一头小羊羔,还怕再养一头驴崽么。
那驴的价格在这时候肯定算贵了,但无论怎么说,对方也定准必须要四十石粮食,相当于买两头品质一般的成年驴的价格。
实际在心理上能够接受的柳全,却被渠郎拉了回来,叫他不要着急,跟对方留话说考虑考虑再看。
待柳全回家一提这事,芳娘和柳奕都觉得,难得相中了就得下手啊。这是“刚需”,哪怕价格实在压不下来,该买的也得买。
后经过阙三的说和,这事情又拖了几天,最终还是在下一场牲口市开集之前完成了交易。
柳家的粮食哗啦啦地流走了,这是他们近两年里最大的一项开支,不过这一下子便忽然有了两头驴。
柳奕欢天喜地打扫羊圈、预备草料,她准备把驴和羊都养在一处,反正它们都是吃草的。
但等到恁两头驴拉回家来时,他们才发现自家的羊圈小了,恐怕还有点住不下。
没法子,谁叫他们买回来一头带崽的母驴,性格呢……稍微有些霸道——无论哪头羊,它好像都不怎么喜欢,稍微一靠近,就会大蹄子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