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疑惑,她安慰妇人几句,便拽着阿蛋跟了上去。
阿蛋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他似乎并不奇怪,只是随着凡星奔走。没走几步凡星便瞬间瞪大了双眼,她怔在当地无法言语。
眼前是个破败的古庙,庙内庙外躺满了奄奄一息的流民,其中不乏有众多妇人抱着孩子楚楚可怜看着前来的三人,昏天黑地,沙风凛冽,这些人身着单薄冻的瑟瑟发抖,眼神浑浊,像是早已失散了魂魄,只留一口气苟延残喘。
魔夜灵转头看向凡星道:“如果再往前走,还有更多,你还要去看么?”
凡星静静倒退一步,她不敢相信这便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遍地毒虫毒草的诡异边境,这里更像是千里坟场,万丈地狱。
她不敢相信鼎国竟然有如此荒凉苦难之地,每年派金甲军来镇守,难道就是这个结果,她不甘心上前扑在一个看似意识较为清醒的男子身边问道:“你为何要躲在这里?你的家在哪里?”
男子见是个华贵的姑娘,急忙上手抓向凡星,嘴里道:“有吃的吗?给我吃的!”
凡星被惊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阿蛋和魔夜灵急忙上前推开男子拽起她,她起身复而继续问道:“你快说你从哪里来?是不是金甲军干的?”
刚提到金甲军,躺卧的众人皆惊惧不已,嘘声嚎声连成一片,甚至有些已经神智异常的人抱头鼠窜。
凡星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纪沐云的金甲军竟然成了那阴间取命的鬼差,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出纪沐云为何要如此对待这襄都百姓。
魔夜灵玄衣被风搅起,灵蛇剑凛着寒光,他静默的看着眼前流民,倏尔转头返回。
凡星怔在当下心中早已乱成麻絮,阿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口带着晃神的她跟在魔夜灵身后,三人返回残壁下妇人身边时,谁也没有想到,方才还鼓足劲跪地磕头的妇人已经两眼翻白倒在墙边没了生气,而身边的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仍然偎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
凡星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像是钉了千金的铜铁,沉重迟缓,她静静用手抚过妇人满是昏暗看不到一丝希望的灰眸,让她最后能闭上双眼,不再看着这肮脏痛苦的浮世,随即上前环抱起了侧卧的无知孩童。
这孩子似乎只有半岁不到,腹上却显现根根肋骨,皮肤褶皱面黄肌瘦,小儿恋母,即是母亲已亡故,当凡星抱起他时,他还是恋恋不舍哭的泣不成声,干瘦的小手伸向躺在地上断了气的母亲似乎寻求着母亲最后一丝温暖。
凡星轻咬两腮狠了狠捂住孩子的眼睛转身离开这风沙中的断壁,消失在这狼狈凋零的灵郾城中......
墙外烟尘漫漫,山山水水眼不见,行至之处灾不脱,墙内红墙四面,日灼仙桃,池庭上下牡丹芍药,涓涓滴露阆苑蓬莱。
一墙之隔两般世界,凡星方才抬头看到这宫墙上挂着爬满了绿植的牌匾“灵郾宫”。
她不禁觉得讽刺:“这宫门似乎是仙界与地狱的交界。”一番冷笑道不尽她心中哀虑。
魔夜灵并不在意,他走在凡星阿蛋身前微微侧头,道:“灵郾宫本是巫族圣地,直到金甲军到来,这里就不再仅仅是我巫族的地盘,你所看到的宫殿,都是供灵郾城百姓聚住的地方,现如今金甲军想尽办法灭我巫族,杀我襄都百姓,巫族之人已经寥寥无几。”
“可为何这里风和日丽,宫墙外却疾风沙雨?”凡星问的直白。
她甚为疑惑,如果巫族有本事使这灵郾宫内安似瑶池,为何不一并使些巫术叫这宫外也尽点苍苔,堪画堪描,至少不会叫那些流民还未饿死便已成了冻尸......
魔夜灵鹅蛋脸轻抵片刻倏尔苦笑:“莫说灵郾宫墙外,就连这宫内都已经摇摇欲坠如履薄冰了,现在我整个巫族不足百人,每日拜天祈福忏悔,才方得这片隅之地,现在已然面临灭族,又如何能救得了天下苍生!”
凡星心下一顿继而又问:“为何那墙外天气如此恶劣?”
“......”
魔夜灵似乎提起此事甚是不安,他滞了许久方才答道:“是我巫族所致。”
“什么?”凡星抱着孩童的手紧了紧。
魔夜灵眼中悔意渐浓,他忽然止住脚步转身看着凡星和阿蛋,似乎做了些决定般娓娓道来:“当初,我巫族为保襄都土地,保黎民百姓安泰,做了逆天之事才受了天惩。巫族上可与天通灵,占卜吉凶祝人之福,亦能愈人之病,还可小唤风雨助农增收,上天定下规矩,我族此生只有行善事才能得平安,如若作恶害人性命,便会降下天惩,民不聊生。
当时金甲军迫害我族人,伤我襄都百姓,巫族无可奈何,只能自建军队,混进军巫掌控大局,而要想叫对方金甲士卒溃败,我军只有利用傀儡术掌控蛊惑对方,不想此术激进恶毒,叫对方自相残杀,也损了我军元气。
两军交战必然死伤众多,但巫术通天气,自不会任由巫族搅了万物平衡,所以上天惩罚我襄都北境,让襄都受了反噬,才致此地步。”
魔夜灵说的清楚,却满腹失落忧愁。
凡星听至此处竟忽然有些同情身前之人,事实若真如魔夜灵所说,那纪沐云又扮演着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