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凡跟随着差役走进后堂时,三道视线,便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郑玄经的视线,平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王丞哲的视线,带着鼓励,也藏着一丝担忧。
而那位陆渊副主事的视线,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挑剔。
“学生林凡,见过郑老夫子,见过陆大人。”
林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郑玄经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仿佛在打量一件成色未知的璞玉。
率先开口的,是陆渊。
他的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干涩而又生硬。
“林凡,你可知罪?”
这三个字一出口,堂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王丞哲的脸色微微一变,刚想开口,却被郑玄经一个平淡的眼神制止了。
林凡抬起头,平静地迎向陆渊的视线。
“学生不知,所犯何罪?”
“哼,不知?”
陆渊冷笑一声,声调陡然拔高。
“身为府试案首,圣人门徒,不思钻研经义,光耀门楣。反倒终日与工匠、商贾、泥腿子厮混,倒腾那些奇技淫巧,搅乱县场,败坏斯文!”
“你还将那些蒙童聚于一处,不教他们《三字经》、《千字文》,却去教什么狗屁不通的‘格物’之学!”
“你这是离经叛道,是自甘堕落!更是误人子弟,罪大恶极!”
一番话,说得是声色俱厉,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顶沉重的大帽子,要将林凡彻底压垮。
王丞哲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没想到,这府城来人,一开口,就是如此猛烈的攻讦。
林凡的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慌乱。
他等陆渊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朗,逻辑分明。
“陆大人此言,学生不敢苟同。”
“圣人教诲,在书卷之中,更在民生之间。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学生空谈仁义道德,又有何用?”
“学生改良农具,是为让百姓省力,能多开几亩荒地。开办集市,是为让货物通流,乡民能多几文活命钱。这与圣人‘民为贵’的教诲,何曾相悖?”
“至于‘格物’之学。”
林凡顿了顿,视线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郑玄经。
“学生以为,教蒙童识字,是让他们睁眼看书。教他们格物,是让他们睁眼看世界。”
“让他们明白,天为何会下雨,种为何能发芽,水为何能倒流。让他们对这天地万物,心存敬畏,也心存好奇。这与圣人‘格物致知’的道理,亦是一脉相承。”
“敢问陆大人,学生所为,究竟是离了哪门子的经,叛了哪门子的道?”
一番反问,有理有据,掷地有声。
陆渊被噎得满脸通红,他没想到一个少年,口齿竟如此犀利,三言两语,就将他的罪名全都化解于无形。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