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如火,炙烤着大地,天上不见一片云彩,也不见一丝凉风,整个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难耐。
此时刚过晌午,热浪已经逼得人不肯轻易在外行走了,连知了都哑了声音,全都找了阴凉地方躲避这酷热的天气。可是在如此闷热的情况下,张大夫的小院却是挤满了人,人虽多但不见嘈杂,丫鬟仆妇们没有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顾不上汗水打湿的衣衫全都神情紧张地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似乎那窗门紧闭、密不透风的房间内正进行着某项庄严神秘的仪式,一出声响就会亵渎。
一炷香过后,房门打开,徐巧灵满头大汗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快来人,把姑娘抬回去。”
一直矗立无声的人群此时像还了魂一般,即刻四散开来,有人急匆匆地奔进房间,有人抬来了担架,嘈杂声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不多时,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柳旭被抬了出来,一刻不停地径直回了她自己的院落。
看着仆人们鱼贯而出,一直在院中等候的杨珞和张元佶疾步走到徐巧灵身边,关切地询问道:“如何?”
徐巧灵话未出口已经红了眼眶,哽咽着说道:“又昏过去了。你们是没瞧见她受的那个罪,这哪是在治病?比受刑还折磨人。那椅子扶手都快被她捏碎了,嘴里的毛巾也都咬烂了,就是个汉子也不一定能撑得住,何况是她,我在旁边看着都快受不了了。”
杨珞和张元佶听完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神情焦虑又无可奈何,这时张大夫出来了,杨珞便向他问道:“张大夫柳旭她的情况到底如何?还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张大夫神情凝重地说道:“老夫只能尽力而为,至于时间……只能看柳姑娘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张大夫一早就将治疗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告诉了众人,可当杨珞他们亲眼看到柳旭为此付出的代价,所有人的心里都动摇了,如果这般痛苦能有个期限大家姑且还能坚持几分,可是看不到希望的等待与没有希望又有什么不同呢?
柳旭昏睡了几个时辰,一睁开双眼就看见徐巧灵泪眼婆娑地望着她,遂轻声说道:“又让你担心了,真是抱歉。”
徐巧灵听见后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你都受了多少罪了,还有心思惦记我?”
柳旭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刚学功夫的时候,总想偷懒,那时候干娘可没少打我,吃的苦头也不比现在少,我都习惯了。”
徐巧灵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姑姑说你是最会耍滑头的,打你三下,只挨了一下你就哭爹喊娘的,你一哭姑姑就不忍心打你了,回头还要好吃好喝地让你养着,姑姑说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柳旭哈哈大笑:“老太太真是这么说的?我还以为我上辈子是她们家的驴呢,贪嘴多吃了几捆草料这辈子就得到她家还债去。”
徐巧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猴崽子,嘴里总没个正经。”随后又问道:“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把饭菜端上来?”
柳旭点点头:“让丫鬟们做吧,你去歇着,我瞧着你身形清减了不少,别再累出病来,有人该心疼了,回头又跑来把我骂一顿,我可吃罪不起。”
徐巧灵一听,立刻竖眉喝道:“他敢!”
柳旭愣了一瞬随即笑个不停,调侃道:“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厉害,当心把我师兄吓跑了。”
徐巧灵随即羞红了脸,娇嗔道:“你这丫头就会欺负我,我不跟你说了。”一跺脚跑出了房间。
用过了饭食,柳旭恢复了些许体力,她不愿意待在沉闷的房间里便让人将她抬到廊下阴凉处,一时看着满园苍翠,一时翻翻手里的账册,累了便闭上眼睛打个盹,等到再睁开时杨珞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身边,手里正拿着蒲扇轻轻替她扇着。
柳旭冲他笑了笑:“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屋里歇凉,怎么到我这来了?”
杨珞唇角微扬,回道:“不过来看看,我心里放心不下。”
柳旭笑了笑,没说话,两人便这么沉默着,一个继续看花,一个继续看她,片刻后,杨珞轻声问道:“咱们……不治了,好不好?”
柳旭抬眼看他:“为何?”
“我不想看你再受苦了,以后我就是你的腿,你要去哪里我带你去,天涯海角只要你愿意,我陪着你!”
柳旭看着杨珞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缓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没关系,我还受得住。”
“可是我快受不住了,每次一想到你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我都想往自己身上扎上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