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青装了两天病没出门,第三天实在装不下去了,只能硬着头皮在营区巡逻当差,虽然神色一如往常,可心里总感觉有人在背后偷偷议论他,令他不自觉地总是想起那晚之事,心中羞愧难当,面色时红时白,让人看了以为他身体还未康复,引得一众同袍对他分外关心,不曾想这反倒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更令他尴尬不已。
这一日又逢营中长官举办小宴,叶长青刚刚摆脱心中阴影,本不愿前往,但架不住同袍软硬兼施,连哄带骗地把他拖了去。
一进营帐,叶长青还未来得及与同袍寒暄,耳边便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如百灵啼唱,悦耳动人,与这房内粗糙的景致相比格格不入,叶长青顿时气血上涌,还未饮酒已经醉红了脸。
叶长青想走又舍不得走,脚下犹豫了一阵,还是挑了个离柳旭不太远的位置悄悄坐下,时不时地偷瞄一眼,又怕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半句话都不敢多说,心不在焉地吃着菜,耳朵却像是贴到了柳旭的嘴边,连她打酒咯的声音都比别人听得清楚。
片刻过后,柳旭等人又要行酒令,叶长青不自觉又想到那晚情景,顿时打了个冷颤,随即感觉如坐针毡一般,再也不想留在此处了,刚刚起身要走,却听柳旭高声叫他:“叶长青快过来助我一臂之力,今晚我要一雪前耻,你们这帮兔崽子今天晚上谁也别想走着出去。”
众人随即笑成一片,叶长青却是身子一僵,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是身边同袍将他推了过去,他有些局促地站在柳旭身旁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半个字,好容易鼓足勇气开口要推辞,却被柳旭打断道:“你划拳我喝酒,我就不信干不过这帮龟孙子。”
叶长青喉咙动了动,之前想好的说辞再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说了声:“好。”便坐到酒桌旁与对面的几位将军、千户比划起来。
第二天,叶长青又睡到正午时分才醒过来,眼睛刚一睁开,便‘嗖’的一声立刻坐起身来,低头往身上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发觉衣服都还整整齐齐穿在身上,这才如释重负吐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安抚了一下狂躁的心跳,小声嘀咕了一句:“阿弥陀佛。”
叶长青心中警报解除,顿觉口渴难耐,开口喊了一声亲随的名字,突然发觉竟不是在自己的营帐中,心中很是纳闷,正好亲随听到动静走进来,便问道:“这是谁的营帐?我怎么睡在这里?”
亲随看着叶长青犹豫了一瞬,支吾道:“这是……是……郡主的营帐……”
“什么?!”叶长青一听直接从床榻上蹦了起来,一跳三尺远,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再也不敢靠近过来,又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是柳旭的住处没错后冲着亲随吼道:“你怎么把我弄到郡主这来了?怎么不把我送回去?”
亲随一脸为难的模样诉苦道:“少爷,不是小的不想把你送回去,是您……是您自己抱着郡主不撒手啊,张千户和彭千户一直使劲拉您,让您松手,您就跟长在郡主身上似的,怎么拉都拉不下来,郡主也没法子,只好……只好……”
叶长青听完哀嚎一声,一掌拍在脑门上,蹲在地上头疼不已,我平日也算是循规蹈矩,不肯越雷池一步,怎么就敢干出这种事?这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半晌后,叶长青稍稍恢复些精神,想着如今也顾不得面子了,自己如此放浪形骸,总要给郡主陪个不是才对,便问道:“郡主何在?昨夜我可说了什么不妥当的……”
“您跟着郡主回来后,趴在床上就睡着了,什么话都没说,郡主见状就把营帐让给了您,自己另寻了一处休息,今儿一大早带着人马出营巡查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叶长青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我现在见了她当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万一再说错了话,只怕是比昨夜还要尴尬,如今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这简直比挨了一百军棍还要难受。想到这,叶长青从一旁的衣架上扯了一块包头巾将自己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趁着此时营地里没有多少人一路小跑,直接奔回了自己的住处,随后对外宣称染了风寒,又装了三天病。
柳旭返回营中已是十天之后了,叶长青收到消息后心里一直犹豫要不要为上次的鲁莽的行为去道个歉,犹豫来犹豫去,一抬头发现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柳旭营帐外,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刚要转身离开,好巧不巧,柳旭从营帐内走了出来,见到叶长青也是一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找我有事?”
叶长青一见到柳旭脸色立刻变得通红,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啊……我……我……”
柳旭正竖着耳朵听叶长青要讲什么,一个亲兵突然跑过来禀道:“郡主,羊肉已经烤好了,兄弟们等您一起吃呢。”
柳旭点点头回道:“我这就来。”又对叶长青说道:“你小子赶上了,走吧一起喝点。”
叶长青一听又要喝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拒绝,柳旭却是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扯催着他一起走,且笑着说道:“跟我见什么外?知道你小子能喝,我这边几个兄弟一直想跟你切磋切磋呢。”
叶长青推辞不过,只得半推半就地跟着柳旭去了篝火边烤肉的地方。螃蟹泥鳅等人正围着烤羊大声说笑,见柳旭过来了,忙上前见礼,却听柳旭笑道:“你们今天替我好好招呼叶千户,之前要不是他替我挡酒,老子的洋相就出大了。”
螃蟹和泥鳅一听不敢怠慢,热情地将叶长青带到自己那一伙人中,说说笑笑声中酒香飘满了夜空。
这一次叶长青终于没有再醉得不省人事,但也喝得东倒西歪像一滩烂泥挪不开步,柳旭只得又将他安置在营中休息,另派人将他的亲随叫来照顾他。
待到第二天早上叶长青醒过来,一想到昨夜与众人把酒言欢的情景,特别是与柳旭开怀畅饮,谈天说地的情形,让他心里生出一丝奇妙的感觉,甚至幻想着若是今后能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就在这个当口,有传令兵来传信,让叶长青去柳旭的大帐议事。叶长青不敢耽搁,稍稍洗漱一番便赶了过去。
柳旭一见叶长青进来,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山庄最近送来了一批新兵,我看了下他们的骑射功夫,勉强只能算是合格,所以我想让你过来做几天教官,帮我调教一下这批新人。”
“我?”叶长青听完格外诧异,看着柳旭的神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我不是你们清平山庄的人啊,做教官有些不合适吧?”
柳旭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你虽不是我清平山庄的人,可你却是整个征西大军里箭术最好的,请你做教官可是我们清平山庄的荣幸。”
叶长青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喃喃说道:“说起骑射功夫,可没人比得上你,你自己带这些新兵不是更好?”
“你看我现在哪有时间?就连螃蟹和泥鳅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你就当是给我帮个忙吧。”
“可我是京卫,到你营中当教官,这……”
“这不用你担心,我早就跟徐昴打过招呼了,师兄一点都没反对,还说要人要物随便我开口,他全力支持,所以我也没跟他客气,一共挑了你们十二个人,只要你们自己不反对,明天就可以搬过来。”
“十二个?”叶长青听见竟然有这么多人后突然有些失落,原来不是我一个,原来是我想多了,不过转瞬神情就恢复了常态,问道:“其余十一个都是哪些营中的兄弟?”
“这是名单。”柳旭顺手将一张公文递给他,上面清楚地记录着从各营调派的人员名单,职务等等信息。
叶长青看完点点头,上面记录的这十二个人每个人他都认识,各个身怀绝技,功力不俗,是各营名副其实的兵王,由他们这些人来教导这些新兵,将来的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柳旭将名单接回来说道:“若是没什么意见,就回去收拾东西吧,等其他人到齐了,你们几个碰一下,定个训练计划出来。”
叶长青点头应了声好,便退了出去。等出了营帐,他重重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些落寞,不过转瞬就自我安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不要太贪心,日子还长着呢,至少我已经站在她身边了。”说完重新挺起胸膛,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大营。
我已经站在她身边了,总有一天我能走到她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