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熠的声音飘过来：“我来向你道歉。对不起，云霈。”他声音无力，一听就是大病未愈，加上他走来时脚步不像之前有力。

这些细节都被程云霈察觉到了，他顾不得训人，让程絮自己自己找地方待着去。快步上前，程云霈扶着叶熠的手臂，把他带到亭子里坐下。

“你知不知道你还没有恢复？”程云霈皱眉，忧心他的身体。

叶熠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今天之后就没事了。”他低下头，藏起眼中各种情绪，最后也没能说出口自己来找对方的原因。

可不可以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醒来后叶熠就想告诉程云霈，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但当他孤身一人来到心悦之人身边，听见那声‘叶三公子’时，心沉了又沉，当起缩在壳子里的乌龟。

那晚过后，他们的关系可能再也不复从前。

但谁都没有变。

程云霈还是那个程云霈，是华山的道长，是他弟妻的师兄。自己也还是叶府的掌权者，四兄弟中沉默寡言的当家人 。

即使他们依旧会交谈，程云霈依旧会因为各种事突然疏远自己，只是这次下药风波，似乎彻底斩断了未来的所有可能。

想到这里，叶熠嘴里都尝出了苦涩的味道。他看向程云霈，对方也静静注视着他，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似乎都明白，等这段时间过去，等许凝月和叶烨相伴离开叶府之时，就是他们分离之日。一个带着师兄重回华山，守着经年不化的雪。一个独自支撑家庭，看江南四季变换。

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程云霈避开叶熠的目光：“叶三公子还是快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不等叶熠挽留，逃也似的离开。

他还没有想清楚，根本不知道现在该如何与叶熠相处，所以只能逃。

躲到傍晚，所有人聚在一起吃饭，他才见到叶熠。

这顿饭吃得不如中午，气氛太过安静，就连程絮都察觉到不对劲，也不说话了，只顾着往嘴巴里塞东西。

程云霈匆匆吃完，被早早吃完饭的许凝月拉着去桥亭消食。

十五月圆，漆黑的天幕高高悬挂着明亮的圆盘，地上的人仰头望去，似乎真有个小孩儿拿着玉盘遮住自己的脸。

许凝月拉过起程云霈的手臂，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剑穗。不好看，但胜在结实，和许凝月做的那个很像，但又明显能看出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笑得腼腆，告诉他：“师兄，这是叶熠给你做的，和我做的那个剑穗算是一对。”

程云霈郑重收下，反问：“为什么不是他来给我？”

“因为他觉得自己做得太丑，不好意思自己送。”许凝月揶揄道，满脸都是幸福，之后她又别别扭扭地喊道：“师兄，再过段时间，栀子花开了，我和我叶烨也要离开叶府继续游遍大唐。”

自己养大的师妹，程云霈还不清楚她的意图？

他笑着问：“你是不是想问我和程絮一直待到你离开再走？着多简单……”

“不是!”许凝月急匆匆打断，“我，我希望师兄可以在这里待到银杏树上的叶子全都落下再走。”

程云霈沉默许久，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答应她：“好吧，等银杏树的叶子彻底落完，我再回纯阳。”

他们不再说话，都静静陪伴着对方。

春已尽，栀子花慢慢长出瘦小的花骨朵，转眼便长成饱满的花苞，将将开放。当嗅第一缕栀子花的清香，看见第一朵洁白的花时，许凝月和叶烨已经收拾好了离家的行囊。

程云霈站在叶府大门口，旁边紧挨着程絮，他们正和许凝月告别。

作为师门最小的师弟，程絮还没有接受离别这个事情，眼里就这样猝不及防落下来，他一边看一边喊：“师姐……师姐……你一定要多回华山看我们啊!”

“噗、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许凝月眼眶湿润，强压下心中不舍，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之前我在外游历叶没那么伤心啊？怎么这次就这么难过呢？我又不会不回纯阳，你说对不对？”

是啊，之前为什么不那么伤心呢？程絮心里难过，但迟迟想不出原因。他实在太年轻，经历的事情远没有师兄师姐那么多，也不知道这种难过其实来源于纯阳宫再也不是师姐唯一的回家选项。

不是唯一选项，就等于往后师姐回来到次数会大大减少。而他和许凝月如同至亲姐弟，自然希望她能够多回纯阳，三个人多聚聚。

可如今许凝月已经成亲，她不可能不回叶府，这样一来，她回纯阳的次数肯定会减少。

这个道理程絮不懂，程云霈立马理解了师弟的意思。他无奈笑笑，脸上没有明显悲伤的表情，只是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来两个平安福。

“此行山高水远，赠此物，以求护佑你二人途中顺遂，无病无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