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
周明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深处搜寻。画廊门口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将他与身后雨雾朦胧的街道隔成两个世界。
几秒后,他摇了摇头,眼神温和而坦诚:“不认识。他是你的朋友吗?”
蓝玫的心脏从高空猛地坠下,砸得生疼,却又诡异地松了一口气。不是他。还好不是他。她无法想象如果阿杰真的以这种方式“回来”,她该如何面对。
巨大的失落感和一种扭曲的庆幸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失语,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
周明轩被她这种直勾勾的、充满复杂情绪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移开视线。眼前的少女美丽得惊人,却也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碎裂的琉璃,那双眼睛里盛载的痛苦太过浓重,让他这个惯于捕捉情绪的画家都感到心惊。
“小姐,你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语气里的关切加深了些,“雨一时不会停,不如先进来坐坐?喝杯热茶。”他侧身,让开通往画廊内部的道路。
温暖的光线、干燥的空气、艺术品的气息,以及眼前这张与逝者酷似的脸所带来的诡异诱惑…这一切构成了一张危险的网。
蓝玫的理智在尖叫着拒绝。接近他,等于无时无刻不在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疤,等于在玩火。
但她的脚,却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迈过了那道门槛。
踏入画廊的瞬间,温暖干燥的空气包裹住她冰冷的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室内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与外面喧嚣的雨声和棚户区的污浊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星球。
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模糊的水印,与周围衣香鬓影、举止优雅的宾客形成鲜明对比。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轻蔑。
周明轩似乎并未在意这些。他引着她来到角落一处相对安静的休息区,让助手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先暖暖身子。”他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不会让她感到压迫的距离。
蓝玫机械地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杯传到她冰凉的手指,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的脸。
“我叫周明轩,是这里的画家兼合伙人。”他主动自我介绍,试图打破僵局,“你呢?怎么称呼?”
“蓝玫。”她几乎是嗫嚅着说出自己的名字,声音轻得像蚊蚋。
“蓝玫…蓝色的玫瑰,很特别的名字。”周明轩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艺术家对美好意象的天然欣赏,“和你很配。”
蓝玫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很久没有人用这种不带任何狎昵或评估意味的、纯粹欣赏的态度评价她的名字和容貌了。
她鼓起勇气,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他正看着她,眼神干净而专注,带着一种探究的兴趣,但并无恶意。这种目光让她久违地感到一丝…无措。
“刚才…你为什么那样问我?关于那个叫阿杰的人?”周明轩温和地问道。
蓝玫的心猛地一缩。她垂下眼帘,盯着杯中晃动的红茶,里面映出自己苍白模糊的倒影。
“他…”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他长得很像你。非常像。但他…已经不在了。”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明轩愣住了。他看着眼前少女骤然变得哀戚而紧绷的侧脸,瞬间明白了她那惊人的失态从何而来。原来是将他错认成了逝去的故人。
一种混合着同情、了然和些许微妙情绪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他见过太多痛苦,但眼前这个少女的哀伤,似乎格外沉重。
“我很抱歉。”他低声道,语气真诚。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远处宾客的低语和轻柔的音乐流淌。
“你是画家?”蓝玫忽然抬起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似乎不想再沉浸在那份痛苦里。她看向墙上那些她看不懂的色彩和线条。
“嗯。”周明轩点点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主要画一些当代油画。那边那幅《风中的麦田》是我的作品。”
蓝玫看向那幅画。大片翻滚的金色麦浪,笔触奔放而充满力量,与眼前这个气质温润的男人似乎有些反差。
她看不懂好坏,但直觉那很贵,离她的世界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