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修行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我正指导江阙练习一套新的剑法,掌门师伯座下的弟子匆匆赶来静虚峰,神色凝重。
“泠师叔,掌门请您即刻前往主殿议事。”
我心中微沉,通常宗门如此急切召见,必是出了大事。我转头对江阙道:“你在此好生练习,我去去就回。”
他收剑而立,颔首:“是,师尊。”
主殿内气氛肃穆。不仅掌门玄昀真君在,几位常年闭关的长老也赫然在列,个个面色沉凝。
“雁书来了。”玄昀掌门示意我上前,“幽冥阁出事了。”
幽冥阁?七大仙宗中最为神秘亦正亦邪的那一派?我心头一紧:“师伯,发生了何事?”
“昨日夜间,幽冥阁禁地往生涧发生异动。”一位掌管刑戒的长老沉声道,“看守命灯的弟子发现,阁中十二具传承旱魃,有一具竟短暂苏醒,躁动不安,险些冲破禁制。”
往生涧?摆满命灯的青铜古殿?十二旱魃?我印象中关于幽冥阁的信息迅速掠过脑海。其禁地往生涧阴气极重,供奉着历代弟子乃至一些重要人物的命灯,而那十二具由初代阁主炼制的旱魃,更是威力无穷,亦是其底蕴象征。它们无故躁动,绝非吉兆。
“可知缘由?”我问道。
玄昀掌门摇头,眉宇间带着忧色:“幽冥阁自身也尚未查明。但旱魃乃极阴之物,其对某些气息最为敏感。它们异动,往往预示着极阴邪之力或……巨大灾厄的临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幽冥阁已发出讯息,请各宗提高警惕,并派遣得力弟子前往协助调查,毕竟往生涧若真出事,波及的绝非一宗一派。”
他看向我:“雁书,你修为已至化神,心思也缜密。宗门意欲派你带一队弟子,前往幽冥阁走一趟,一则示好,二则探查究竟。你意下如何?”
我略一沉吟,便拱手应下:“弟子领命。”宗门需要,我义不容辞。而且,我也对那往生涧和躁动的旱魃充满了好奇。
“好。事不宜迟,你即刻点选人手,明日清晨出发。”
“是。”
领命退出主殿,我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幽冥阁、往生涧、旱魃异动……这些词联系在一起,总让人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回到静虚峰,江阙仍在练剑场。他并未练习新学的剑法,而是反复打磨着最初那式“云起”,剑光流转,竟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圆融意味,只是那剑意深处的冷,丝毫未减。
见我回来,他收剑行礼。
我看着他那张过分平静的年轻脸庞,忽然心中一动。此次前往幽冥阁,虽可能有未知风险,但也不失为一个让弟子增长见闻、历练心境的机会。总是将他拘在静虚峰苦修,似乎也并非良策。
“江阙。”我开口。
“弟子在。”
“明日随我下山一趟,前往幽冥阁公干。你去准备一下。”
我以为他会如往常一般,干脆地应一声“是”。
然而,在听到“幽冥阁”三个字的瞬间,江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虽然他很快掩饰过去,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但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阴霾与警惕。
那绝不仅仅是听到一个陌生宗门名字该有的反应。
他沉默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应答都要长片刻,才低声道:“……是,师尊。”
这一次,我听出了他声音里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
为什么?
为什么提到幽冥阁,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一个自幼在外、刚刚通过收徒大典进入玄天剑宗的少年,怎么会对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诡异神秘的幽冥阁产生如此细微却真实的情绪波动?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我的脑海。
我看着他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这个徒弟,他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远不止一个“暗灵根”那么简单。
那片笼罩着他的阴影,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邃。
我压下心头的疑虑,没有追问,只是如常般点了点头:“嗯,去准备吧。”
他躬身行礼,转身离开。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地透出一股沉郁的气息。
我站在原地,望着云海翻腾,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
这次幽冥阁之行,似乎不会那么平静了。
而我身边这个谜一样的徒弟,又会在其中扮演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