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我,沉默地行走在亿万命灯构成的星海之间。
幽光托浮着四名昏迷的弟子,如同沉默的幽灵跟随在后。
脚步声在无边的死寂中回荡,清晰得令人心慌。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一滴,又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声音轻微,却像重锤般敲击着我的耳膜。
我动弹不得,只能仰躺在他的臂弯里,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他那双直视前方、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的眸子。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无处宣泄的悲怆和混乱。刺穿他肩膀的那一刻,利刃反馈回的触感和他闷哼的声音,如同梦魇般在我脑海中反复上演。
为什么?
这个疑问几乎要将我逼疯。
他的血是温热的,带着那股奇异的冷香,沾染了我的衣襟。这温度如此真实,却又与他所展现出的那种非人的、恐怖的力量形成了最尖锐的矛盾。
我们就这样,以一种极其诡异而亲密的方式,穿越这片象征着生命与终结的灯海。无数命灯安静地燃烧,光芒流淌过他苍白的面容,明明灭灭,却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荒芜之眼。
来时觉得漫长无比的路,在他的脚下似乎缩短了许多。那扇巨大的、仿佛隔绝阴阳的青铜巨门,很快便出现在视野尽头。
门外,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灵力剧烈波动的气息。显然,方才往生涧内的动静——旱魃的咆哮、那邪影的出现、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一击——已经彻底惊动了外面的幽冥阁高层。
幽骸真人恐怕早已率领高手严阵以待。
我的心提了起来。他们会发现吗?发现江阙的异常?发现那被重创的旱魃?我们会面临怎样的质问和局面?
江阙的脚步在门前停顿了一下。
他低下头,终于看了我一眼。
那双荒芜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其复杂的东西挣扎着想要浮现,但最终,还是被一层更深的、冰冷的决绝所覆盖。那眼神,像是在做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又像是在……告别。
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股令人心悸的、属于黑暗本源的威严感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收敛,隐匿得无影无踪。他脸上因失血而造成的苍白依旧,但那种非人的冷漠和强大却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符合他年龄和修为的、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和隐忍的气息。
甚至连他肩头那处被我刺穿的、依旧淌着血的伤口,散发出的能量波动也变得“正常”了许多,更像是由精纯的阴煞之气所伤,而非被玄天剑宗的剑气所破。
他在伪装。
在我面前,毫无掩饰地、极其熟练地伪装成了一个在禁地内遭遇意外、拼死护着师尊同门杀出来的、身负重伤的普通弟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痉挛。
这熟练的伪装,这瞬间的转变,无疑在无声地印证着那个最可怕的猜测——他早已习惯了隐藏,习惯了欺骗。
“吱呀——”
沉重的青铜巨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刺目的天光(相对往生涧内的黑暗而言)和无数道紧张戒备的目光瞬间投射进来!
“出来了!”
“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