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蝎子一行人刚出大理寺,便看到升泰带着四五百人,从城东方向走来。
升泰是原家的二当家的,这是陇西所有马匪的共识。
在陇西,毒蝎子恐怕还要与升泰交个手,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陇西的马匪们反而生了抱团之心。
“泰总兵。”毒蝎子抱拳,行了个江湖礼。
“大当家的。”升泰也回了个礼,然后注意到毒蝎子身后,不仅有他们陇西人,还有很多穿着囚服的犯人。
升泰笑道:“大当家的真是仁义,这么多人,您打算一起带回陇西?”
“不过都是为了活命罢了。”毒蝎子自嘲一笑,然后又抬头,注意到升泰的铜环刀上有血迹。
“泰总兵刚和哪伙人打了一架?”毒蝎子试探。
升泰轻轻颔首:“锦衣卫,还有冀北布政司王闻道的几个护卫。”
毒蝎子挑眉:“朝廷的锦衣卫居然有这种好功夫?”
“非也。”升泰活动了两下手腕,将铜环刀扛在肩膀上,他单手挤了下鼻头:“锦衣卫里的好手没几个,反而冀北来的那几个护卫,难打的很。”
毒蝎子道:“冀北跟咱们有什么仇?咱们隔着太行山呢。”
升泰叹了口气:“我家公子瞧上了人家的媳妇儿,硬让我抢了过去。我是没办法了,才打进了王藩司的院子。”
毒蝎子吃惊:“能坐上一方布政司,多半都四五十了,你家公子看上了人家媳妇儿?”
升泰乜斜了他一眼,忽然哼笑一声:“真以为是媳妇儿啊?是个美人,但是个男美人,那冀州来的狼崽子用军功跟朝廷换的。”
毒蝎子竖起大拇指:“跟朝廷换的?真有种!”
升泰说起其他:“这美人身边围了三四个护卫,还有七个锦衣卫,费了我一番好劲儿,才把这美人刺拔了。冀州来的人不好打,咱们待会儿能不和冀州那狼崽子打,就不和那狼崽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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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吉时已到,承嗣大典仍在进行。
权和帝需要手持国玺,对着皇天后土,念出礼部已经让他熟记的吉词。他的面前摆放着纯色的牛、羊、猪,还有青铜大鼎、玉圭、丝帛。
乐舞生们在他背后,排布八行八列,奏乐跳舞。
“於穆清庙,肃雍显相。”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
……
左来福匆匆穿过人群,他趴在左来喜耳畔,轻轻道:“芙蓉园内没有沈筠。”
左来喜心头一跳。
——这不太对啊,按照计划,马匪不过十来个人,他们劫了大理寺,然后锦衣卫过去,象征性的把他们驱散开,他们借机溜到芙蓉园,以捉拿马匪的名义,把沈筠带走。沈筠怎么会不在芙蓉园?
沈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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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昌平位列百官之首,他年纪大了,熬了一夜,精神还有点不振,他叫了个内侍来,说扶他去歇一会儿。
杨昌平是内阁首辅,又是这般年纪,自然是有此荣幸休息的。
更何况,司礼监也有杨党。
何锦端了盅热汤来,喂给杨昌平。
“阁老,我方才听左来喜说,沈筠不见了。”何锦轻轻道。
杨昌平嘬了口热汤,这才觉得身子爽利些,他问:“沈筠不见了?”
正在此时,杨世聪也急匆匆的跑来:“爹,城门刚开,我大理寺的差役就告诉我,说城里出事了。有一伙马匪烧了我的大理寺,把犯人都放了出来!爹,这是怎么回事啊!”
杨昌平闭上了眼睛。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着马匪进京这事儿,趁乱派人把沈筠杀了。但这个计划要借助左家兄弟的手,锦衣卫负责京中守卫,此招十分凶险,搞不好就杀不了沈筠。
杨世聪这孩子莽撞率真,杨昌平怕他误事,就没把这事儿告诉他。
但眼下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沈筠不见了?他既没有被他们的人安排死在芙蓉园,也没有被左来喜的人带走,他不见了。
谁把沈筠藏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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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的时候,一支带着火药的箭矢直直射入城南民居一家普通百姓的灯笼上。
这灯笼平日里百姓不舍得点,因着近日的承嗣大典,十三省的地方官员都进京拜见新帝,老百姓想着能彰显京城富贵,这才点了灯笼。
箭矢带着火药,被灯笼的火光一点,登时发出爆裂的轰鸣声。
城南民居都是些老百姓,他们烧火做饭用的木柴,支撑屋顶的房梁,冬日取暖的稻草,在这一刻,都变得危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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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少渊一把拍起打瞌睡的刘连云,吩咐他:“刘把总,快起来,你安排兵士们把火扑灭,再把老百姓集结起来,别被火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