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冷淡轻佻,叫她听不出深浅。
凤翎尴尬地笑笑。
“我是不是太狠毒了?”
“主公也是为社稷江山嘛。”荀朗面无表情,“只怕耀之他也是能体谅的。”
“他。呵……”凤翎冷笑,脸上漏出怨愤,“我也有药治他。子清你说雷公藤这东西会不会起效?”
“什么!?”
荀朗惊骇地望着她,天子的眼中杀机凛冽。
“必需免除祸患,我要让他……断了制造麻烦的本事。只是怕他和郑逆一样,吃了药,也不起效……”
荀朗喃喃自语:“你竟恨到……这种地步了吗?”
“嗯?”
“哦。雷公藤是有效的。郑桓之所以能够生育,是因为他进宫后便不再服食。那种药要每隔三年便吃上一次。”
凤翎微微点头,眼神更加凶悍狠毒。
“让他吃……他不吃,就掰开嘴,塞进去。我要亲眼看他把药吃下去。”发现荀朗正用诡异的眼光打量她,凤翎心虚了,慌忙笑道,“你看,我只好亲自执行,这世上,除了你,我谁也不敢信。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又骗我,不把……”
“你是……想去见他吧?”
“嗯?”凤翎被这平静的一问,问得万分惶恐,“不是,不是的。”
“你是想去见他。怕我知道了不愿意。”荀朗嘴角轻勾,抬手抚上她散乱的发鬓,轻轻整理,“所以才来问我的意思。”
“不是的……”她低下头,尴尬地笑,嘴唇轻轻发颤,“真的不是的。”
她学会骗人了。学会说甜话讨好他。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为了一点风吹草动就拖着他乱折腾,像个泼妇似地叫骂。
此刻,她脸上每一丝得体的笑纹都在宣告着一个事实覆水难收。
“子清?”
见他沉默,凤翎小心地望向他。
荀朗笑了。
她的脖颈纤细美丽。
她一定不知道,他多想就这样将她掐死在手里。
可惜,他的右手少了两根手指。就连扼住她的脖子也不能够了……
所以,他只能笑眯眯柔声道一句“去吧。我等你。”
天子如蒙大赦,慌忙点头。
“我会和绣衣使一起去,戴好面具。只要审过他,看过他吃下药,我就安心回来。不过戌时,我就回来。”
……
那一夜去过少陵原,回到云梦乡,夫子和娘子都很疲惫。
他们相对傻笑。
夫子问:“你明早想吃什么?”
娘子答:“阳春面。荷包蛋要溏心的。”
夫子继续笑。
娘子也笑。
他们笑完了,便慌忙洗漱上榻,各自抱被安睡。
睡觉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一句不问”。
黑暗里,荀朗想起古人的训诫娶妇贵德。妇人之德,贞淑无妒。
荀朗知道,凤翎是个好妇人,是很懂恪守妇德的。
黑暗里,凤翎想起古人的训诫娶妇贵德。妇人之德,贞淑无妒。自己该是个好妇人,如此才能对得起子清和荀家扶持她的深情厚谊。
躺在云梦乡的草庐里,少陵原的薄荷清香还是通过娘子的青丝沾染回来了,荀朗闻见了,悔得肝肠寸断。
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不该回长安。
不该让她变成天子。
他应该带着她老在崖州,死在崖州。
此刻她身贴着他,心却已经被别人塞满了,再也没有空间来关心他荀子清有没有“红杏出墙”。抑或者,她从来就不曾觉得荀朗的杏花一直深深扎根在她的庭院里的。
躺在云梦乡的草庐里,凤翎终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