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足矣!
入夜,幽兰殿中清凉如水,外殿两侧,十五连枝宫灯亮起,将殿内照的通亮。
迟宴手挽丝线,埋头灯下,认真细致的绣着明日将要送出去的亵衣,一阵一线间,融入的是她浓浓的情意。
从出生至现在她从未做过女红,技法生疏,指尖不知道挨了多少针。
从日落一直绣到了黎明,东方泛白时,她才放下手中阵线,熬了一夜已经双目通红。
看起来,好似哭过一场。
桃朱守了她一夜,天亮时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公主默默的将针线收起,将亵衣平铺在案桌上,细细地端详。
许久,她拿出自己的印鉴,想要在上面印上自己的名讳,踌躇了半日,终究还是没有落下。
她将亵衣收起,命人取来朱红色的木匣,轻轻叠好,放了进去,随后将木匣封上。
“桃朱,交待小春子将礼物送入景王府。”
桃朱领命出去了,她知道那匣中是公主的沉甸甸的情谊,以及对王爷主权的宣示。
事情办妥贴,桃朱回来时,迟宴已经净了面,穿了一袭红色云绫锦的宫装,坐在镜台前等着她梳妆。
桃朱净了手,取妆粉为她淡淡匀面,以黛粉淡扫蛾眉,最后涂了嫣红的口脂,至此妆成。
登上城楼之时,天高云淡,南燕北飞,一片融融春景。
城墙脚下已是人声鼎沸,街头两侧的绿柳早已披上了红妆,名贵的红丝毯从景王府绵延数十里已至城脚下,待迎从江南而来的美艳王妃。
城中百姓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驻足柳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谈论着这场盛世大婚。
传闻,景王爷年近三十方才娶亲,皇上恩宠,特亲自去景王府为其主婚, 百姓们都从四面八方纷纷涌来,以盼一睹王爷绝世风采,一瞻皇上天颜。
迟宴目光投向远方,铿锵的锣鼓声、鞭炮声由远及近,她凝神屏息,待迎亲的队伍由远及近。
景王迟瑾年足跨白马,手握缰绳,缓慢行于队伍前端,一袭华服璀璨,容貌绝世无双,虽是纳妃娶亲,神色却清清冷冷,冰雪容颜丝毫不见半分喜色。
队伍中央便是火红的喜轿,迟宴虽看不穿轿内之人,却能感受到那轿中之人甜蜜却紧张的情绪。
似是感觉到有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景王仰头望去,但见城楼之上,迟宴驻足垂眸望着他,她今日穿了一身火红色的云绫锦宫装,腰束玉带,云鬓嵯峨,身姿翩若惊鸿。他勒马停下,目光落在她如画的眉目间,清晰的看到她眸光中透出的凄凉。
他眉心不由得拢,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昨夜他整夜辗转未成眠,思虑她今天会不会出现,却不曾她竟然立于那城门之上戚戚然的望着他,她虽极力克制,却依旧无法掩去心中悲凉。
“王爷?”见他停下,跟在马后的于牧轻声提醒,“队伍都在等着您。”
迟瑾年却似未闻见,时间宛若停止,两人目光在空中交会、纠缠,缱绻神情尽付其中,虽无半言,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意。
锦漓在轿中端坐,迟迟未见喜轿前行,她不由有些好奇,偷偷的撩开轿帘,掀了盖头朝外望去,赫然发现长乐公主立于城楼之上,目光与王爷胶着在一起,半日不曾移开。
她心尖震颤,苦涩的在心尖蔓延,她猜的果然不错,两个人之间情意已非比寻常。
“王爷,吉时将到,皇上还在王府内等着为您主婚呐!”虽不忍,但于牧还是催促他。
迟瑾年收回目光,眼睑落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绝美容颜之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迟宴转身,衣袖下,素手紧紧攥着,长甲深深嵌入肉中,疼痛却传向了心尖。
是夜,景王府喜气盈溢,喧闹之声震天,迟瑾年虽不喜,却依旧硬着头皮应酬完。
夜渐深,府中宾客散去,唯独一直歇在别院的皇上迟迟不肯离去。
“皇兄这是何意?”迟瑾年斜倚门边,手持酒壶,仰头将琼浆玉液灌入喉间,腮边泛起一片绯红,“夜已深了,还望皇上保重龙体!”
皇上自斟一杯酒,微笑着引入唇边,抬眸望向迟瑾年:“皇弟可是在撵为兄的离开?”
迟瑾年醉眼迷离的望着他,哂笑:“不然呢?难道臣弟还要请皇兄留下来观看洞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