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
里面传来林若甫平和的声音。
罗彬迈步而入,只见书房内陈设雅致,书香弥漫。
林若甫并未穿着官袍,而是一身舒适的深色常服,正与一位同样穿着文士长衫、面容清癯、目光睿智的中年人对坐在一张紫檀木棋盘前。
想来这位便是林若甫倚为臂膀的挚友兼谋士,袁宏道。
“小婿范闲,见过岳父大人。”
罗彬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虽然婚事未办,但这声“岳父”叫得是越来越顺口了。
林若甫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脸上带着一丝长辈看待出色晚辈的温和笑容,介绍道:
“来了。这位是袁宏道袁先生,我之挚友,亦是府上西席。”
罗彬又转向袁宏道,拱手道:
“范闲见过袁先生。”
袁宏道微笑着还礼,态度不卑不亢:“范公子少年英才,名动天下,宏道久仰了。”
林若甫目光转回棋盘,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棋路。
忽然,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刚刚落下不久的一枚黑子拈了起来,换了个位置重新落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碍,脸上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罗彬在一旁看得眼角微抽,心中无语:
这位未来老丈人,悔棋都悔得这么理直气壮吗?
袁宏道显然早已习惯,见状只是莞尔一笑,打趣道:
“相爷,这已是您今日悔的第三步棋了。”
罗彬闻言,好奇心起,忍不住问道:
“袁先生,那您能悔棋吗?”
林若甫头也不抬,一边盯着棋盘,一边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淡然道:
“他当然不能。”
罗彬:“……”
好吧,您是宰相您最大,双标得明明白白。
一番小小的插曲过后,棋局暂歇。
林若甫端起旁边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目光这才正式落在罗彬身上,语气也变得正式了些:
“今日叫你来,是有几件事想与你聊聊。”
“岳父请讲。”罗彬做出聆听状。
“祈年殿夜宴,你一篇《洛神赋》,可谓石破天惊。”
林若甫放下茶杯,眼中带着欣赏与考量,
“如今你文名之盛,如日中天,已非寻常才子可比。这对你而言,是极大的优势,亦是难得的机遇。”
他顿了顿,继续道:
“待你与婉儿成婚之后,便是一家人。届时,我会寻个恰当的时机,将你调入六部任职。以你如今之声望,加之我的提携,只要不行差踏错,平步青云绝非难事。六部乃是帝国中枢,在此历练,对你日后仕途大有裨益。”
罗彬听着,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六部?每天对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和一群老狐狸勾心斗角?那还不如杀了我!
我这懒散的性子,可做不了那种案牍劳形的官。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好直接驳了未来老丈人的好意,只能含糊应道:
“岳父大人为小婿筹谋,小婿感激不尽。只是……小婿年轻识浅,恐怕难以胜任部堂要职,还需多多学习。”
林若甫何等人物,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推脱之意?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罗彬一眼,倒也没有强求,转而问道:
“听说最近,广信宫那位,时常召你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