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地下，哈利操控着绿魔战甲，艰难地穿梭在如同迷宫般的甬道中。面罩上的显示界面不断闪烁着能量检测提示，地下的混乱能量场严重干扰着装甲的追踪信号稳定性。他只能依靠断断续续的微弱信号脉冲，结合自己的注射血清后提到极致的感觉，在混沌中向前摸索。
与此同时，在地下管网深处，马特与艾丽卡展开了一场持续不断的追逐。破碎的管道不断滴落着浑浊的水滴，在地面积起一滩滩泥泞。昏暗中只有远处爆炸残留的余光与能量泄漏产生的诡异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射在布满苔藓的冰冷墙壁上。
艾丽卡的状态极不稳定，黑空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在她体内剧烈地涨落。当她偶尔恢复一丝神智时，她那凌厉的攻势会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她的双叉会在距离马特咽喉仅寸许的地方突然偏离方向，深深嵌入一旁的管道壁中，火花四溅。然而下一刻，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而残忍，手中的武器直刺马特的心口或者咽喉。马特被迫全力格挡，武器碰撞产生的震感从他的手臂直达胸口，和地底诡异的能量波动一起冲撞着他的心脏。他再度架住艾丽卡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嘴角感到一丝腥甜，才发觉自己又吐了口血。
他浑身感觉冰冷而麻木，疼痛与疲惫仿佛一刻不曾停止也永远没有尽头。他被艾丽卡重重压得半跪在地上，内心的煎熬比身体的痛苦更甚。
“艾丽卡……我知道你听得到。”他声音沙哑，带着血沫的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中艰难挤出。
然而回应他的，是艾丽卡骤然提升的攻击频率。她手中的双叉化作两道索命的黑色闪电，一记直刺被他险险架开，金属撞击的轰鸣在狭窄的通道内炸响；未等他调整重心，另一把叉已带着破空声横扫而至，逼得他不得不就地向后翻滚。尖锐的叉尖擦着他的额发掠过，深深凿进一旁的混凝土管壁，碎石四溅。
就在他翻滚起身的瞬间，飞溅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艾丽卡的脸——那双眼睛在空洞的黑暗与剧烈的挣扎间疯狂变幻，仿佛有两个灵魂正在她体内殊死搏斗。
突然，从中城圈大厦的方向，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而原始的力量波动有如实质般猛烈爆开，整个地下随之开始疯狂地震荡、摇晃，甬道墙壁出现了一道道裂缝，碎石和灰尘从顶部簌簌落下。
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马特体内对黑空的共鸣被龙骨药剂无限放大，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无形的巨力碾磨、撕裂。他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而这股纯粹的吸引力，也彻底攫获了意识不清的艾丽卡。她狂暴的攻击动作猛地一滞，僵在原地，干涩、断断续续的低语从她唇间无意识地溢出：
“吸收……它……获得完整……真正的力量……不再……痛苦……”
她仿佛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彻底无视了眼前的马特，僵硬地调转方向，如同梦游者般，跌跌撞撞却又目标明确地朝着中城圈大厦昆仑龙骨能量辐射的核心走去。
时间感在马特的意识中早已模糊不清，但他知道，再度开始的地震将是启动紧急预案的最终信号。为了阻止黑空的力量与昆仑龙骨结合，他们达成过共识，一旦黑空的力量再次外溢，就要即时引爆炸弹，彻底埋葬一切。他完全来不及思考，几乎是凭着本能甩出了比利棍，钢索在空中嗡然作响，精准地缠绕在艾丽卡的腰间，猛地将她前行的脚步拽停。
被强行阻止前进，艾丽卡骤然回身，眼中彻底被杀意填满，手中的利刃带着冰冷的寒光直直刺向马特的心口。马特不闪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利刃刺入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晕眩，但他贴近了艾丽卡。下一瞬间，他将紧急阻断药剂注入了她的手臂。
艾丽卡的动作骤然凝固，刺入马特胸膛的利刃停在原处。她眼中那层浓重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逐渐恢复了清明。当她的目光聚焦在眼前因剧痛而面色惨白的马特，又缓缓移向自己手中那柄染血的凶器时，真正的、属于她自己的震惊与恐惧终于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
“……马特？”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手指一松，双叉“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后她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跪倒在地。
马特强忍着胸口刀伤传来的一波波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伸出手想要扶起她。“艾丽卡！”他的声音因痛苦而沙哑，“听着，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我带你上去。”
艾丽卡怔怔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又看向马特胸前那片仍在扩散的暗红，眼中充满了混乱与自责。“这是我…我干的？……我不能说我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苦笑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与绝望，“你挣脱了黑空的命运……而我，终究还是逃不掉……”
“如果你所谓的‘逃不掉’是指被黑空控制，那我就该被你刺穿心脏，而不是站在这儿跟你说话。”马特打断她，用力将她拉起，因动作牵扯到伤口而倒吸一口冷气，“我们能不能先出去再谈这个？”
“我出不去了，马特。”艾丽卡的眼神空洞，放弃了挣扎，“我一直追求自由，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这里，大概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坟墓。”
马特没有放弃，他强撑着，几乎是半抱半扶地拖着她继续在摇摇欲坠的通道里移动：“你现在感觉不到自由，而是因为我给你注射了高浓度的神经封锁药剂，它能隔绝你体内所有异常的能量刺激，包括黑空的力量——所以你是字面意义上的被‘锁住’了。和命中注定没有关系。”
艾丽卡沉默了一下，微弱地问：“……黑空怎么样了？”
“载体一号已经被控制住了，”马特喘着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你我也一样，可以通过药剂限制黑空的占据。有什么后遗症可以之后再研究。手合会完了，艾丽卡，我们有的是时间。”
艾丽卡闻言，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马特……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或许就是因为……羡慕。”
马特疲惫不堪，意识因失血和疼痛而开始模糊，他断断续续地回应：“……羡慕棍叟没有把我扯进来？可他什么都没告诉我，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战士、苦修之类的……你可以找我算账，但是我建议我们一起去找他算账。”
“不，我羡慕的是……”艾丽卡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这种不管受了多重的伤，总能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的特质。”
“……那你考虑学习一下吗？”马特感到一阵眩晕，伤口的疼痛都不足以让他保持清醒。“我们真的……必须赶快了。”
“我累了，马特。”艾丽卡的声音里充满了彻底的倦怠，“我不想再任人掌控……就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你走吧，让我留在这里。”
就在这时，从中城圈方向猛地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剧烈的爆炸撼动了整个地下空间，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和尘埃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两人狠狠掀翻在地。
马特在弥漫的烟尘中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碎石中撑起身子。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急切地转向艾丽卡的方向：“艾丽卡！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不行……”艾丽卡倒在地上，声音微弱，“你看，马特，这就是我的命运。你走吧……别管我了。”
“你的命运是打倒手合会，”马特一边呛咳着，一边艰难地用手臂架在她的肩下，拖着两人一起挪向相对坚固的甬道墙壁处，“最差也是成为黑空去统治世界，可不是无声无息地死在纽约地下。”
爆炸声接连不断。地面开始剧烈地震荡、隆起，灼热的气浪和毁灭性的冲击波接踵而至，疯狂地挤压着狭窄的空间。头顶上方的甬道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大规模地断裂、崩塌，巨大的钢筋水泥块如雨般密集地砸落下来。
马特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护在艾丽卡上方，他的手指在制服前臂处摸索着，触动了某个隐藏的应急开关。一层微弱的能量护盾瞬间展开，险之又险地格挡住了数块致命的落石，撞击产生的涟漪在护盾表面剧烈荡漾。然而这层屏障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闪烁，显然无法支撑太久。
“我的人生……也挺厉害的，对吧？”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艾丽卡居然轻轻笑了一下，“我是不是也算……赢了黑空？”
“当然。”马特一边艰难地拖着两人挪向一个相对坚固的角落，一边斩钉截铁地回应，尽管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你活下来，还可以再赢一次。”
“也许……”艾丽卡望着他，眼中似乎重新燃起一点微光，但转瞬又熄灭，“……赢它的最好方式，就是你活着出去……而我，把它永远埋葬在这里。”
马特用比利棍挡开落下的大块混凝土块，嘴角滴落的鲜血让他的声音也断断续续。“首先，我们有更好的埋葬它的方式。”马特尽力保持着语气平稳，“其次，你别想一个人死在这里当英雄。要么我把你带出去，要么我们两个一起留在这儿。”
艾丽卡闭上眼睛，缓缓露出笑容。“亲爱的，你得先问一下你男朋友同不同意。”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马特感觉到自己那即将熄灭的能量护盾忽然剧烈地闪烁了两下。就在它彻底黯淡下去的那一刹那，一个更强大、更稳定的幽绿色能量护盾猛地扩展而来，将他们牢牢地护在下方。一个熟悉的声音通过外部扬声器传来，清晰地穿透了爆炸的轰鸣：
“他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