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按,带着一丝嗔怪说道:“别学那些暗卫的臭毛病,受伤了就硬撑。”
顾昭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瓶身,似乎感受到了瓶身传来的温热,那是苏晚手心的温度。突然,他伸出手,将她往怀里一带,动作迅速而有力。
苏晚毫无防备,整个人撞在他胸前的护心镜上,只听见他低哑的声音裹着晨雾,轻轻在她耳边响起:“等灾民进城那天,我带你去看护城河的荷花。”
他缓缓松开手,斗笠边缘的红穗子轻轻扫过她的鼻尖,带着一丝温柔。“记得让小川把风筝收好了,别被风刮跑。”
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彻底消失在蜿蜒的山道,苏晚才恍然惊觉,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衣角,仿佛在抓住最后一丝温暖。
林氏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站到她身后,用枯瘦却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一丝调侃说道:“这孩子,倒比你还会交代后事。”
“娘!”
苏晚又急又羞,连忙转身,却看见母亲眼中泛着笑意,那笑意中满是对她的疼爱与理解。“我就是...
怕他又像上次那样,为救我挨刀子。”
“傻丫头。”
林氏轻轻咳嗽着,摸出一块帕子,温柔地替她擦了擦眼角,仿佛要拭去她所有的担忧。“他呀,是怕你为救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苏姐姐!苏姐姐!”
小翠尖锐的尖叫如同突然扎入空气的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片刻的温情。
苏晚急忙循声望去,只见小丫头正从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脚步慌乱,手中高高举着一顶破斗笠,帽檐处沾着暗褐色的血渍,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采药时在山坳里发现的!”
小翠跑得气喘吁吁,岔了气,只能扶着树,一边摆手一边急促地说道。“那血...
那血的味道跟上个月顾统领杀的那个鹰卫一样!”
苏晚赶忙接过斗笠,指尖轻轻划过帽檐内侧的金线,那里绣着三枚连在一起的鹰羽,正是暗卫情报里提到的
“鹰眼”
标记。那个专门替太子清理绊脚石的杀手,上个月在晋州劫粮队里,她曾亲眼见过他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刀。
“去把陈远的亲兵小刘叫来。”
苏晚的声音瞬间冷得像冰锥,透着彻骨的寒意。“再让铁柱哥把所有青壮集中到破庙后面。”
她转身看向林氏,眼神中透着坚定与不容置疑。“娘,你带小川去地窖,把前几天藏的草药都带上。”
“阿晚,你要做什么?”
林氏担忧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满是关切与不安。
“做个陷阱。”
苏晚毫不犹豫地扯出腰间的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小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滴在斗笠的鹰羽上。“鹰眼要的是我这条命,那我就给他个活靶子。”
等小刘带着十个亲兵匆匆跑过来时,苏晚已经带着村民在营地四周拉起了绊马索,那些绊马索隐藏在草丛之中,如同潜伏的毒蛇。火油桶被巧妙地埋在荆棘丛里,只露出一个细细的引信,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她蹲在土堆后面,看着赵铁柱把最后一捆松枝仔细地堆在破庙房梁上,认真地叮嘱道:“铁柱哥,要是我喊‘撤’,你就立刻点了这堆松枝,带着我娘和小川往水渠方向跑。”
“苏姑娘!”
赵铁柱眼眶泛红,激动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要撤也是我撤,你...
你是活死人医,不能...”
“闭嘴!”
苏晚先是大声吼道,随后又软下声音,眼中满是温柔与坚定。“我娘的药还在我这儿,小川的风筝线还没补。”
她轻轻拍了拍赵铁柱的肩膀,仿佛在传递着一种力量。“你护着他们,就是护着我。”
夕阳渐渐西沉,如血的余晖将整个营地染成了一片血红色,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苏晚静静地蹲在土堆后,敏锐地听觉捕捉到了那细微的脚步声。
很轻,如同猫在瓦上悄然行走,却又带着刀鞘擦过石块时发出的沙沙声,仿佛死神在悄然靠近。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麻醉散,那是她最后的依仗,然后缓缓抬头,望向蜿蜒的山道
——
月光如银,悄然爬上青牛山,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在那朦胧的月色中,一道黑影终于缓缓现身。
他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刀鞘上紧紧缠着黑布,试图隐藏自己的踪迹,刀镡处雕着展翅欲飞的鹰,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当他的脚尖刚刚碰到第一根绊马索时,苏晚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
——
从左眼尾一直斜斜地扯到下颌,犹如一条扭曲的蜈蚣,正是上个月在晋州劫粮队里,那把砍断顾昭左臂的刀留下的痕迹。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缓缓抬头望向破庙的方向。
月光下,他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那个被太子悬赏千两的
“活死人医”,正静静地站在庙门口,手中稳稳地举着一盏红灯笼。
灯笼里的火光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苏晚迎着山道,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无畏与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