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田醒来，习惯性伸手去捞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小陆没在身旁，旺田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他试图强打起精神，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小孩要照顾，重任如今都压在小陆身上，一定很辛苦。

但自己是病号，病号很脆弱，想冲着爱人撒个娇，让他陪陪自己，应该也不过分吧。

他躺在床上天人交战，传来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旺田应了下，撑起身，钩藤推门而入，手里端着药。

“是镇痛安神的，喝了会觉得不那么痛，产生困意，多睡觉，好得快。”钩藤是个爱说话的，给病人吃什么，喝什么，他都习惯解释清楚，实在解释不清楚的也会讲个大概。

不像裴殷，只动手。

旺田道谢，接过药碗。和之前小陆喝得那些又酸又腥的药不同，手里这碗只是普通的汤药，带着一丝清凉的药香。他仰头一饮而尽，汤药还有些回甘。

“这次的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额，那么……”

旺田绞尽脑汁思考措辞，钩藤十分淡定地补充道：“没那么难喝对吧？裴大夫这次心情好，手下留情，特意让我们配的好入口一些的药，你先坐会，我去给你端吃食，吃完就睡吧。”

“好好好，劳烦小公子了。”旺田点了点头，见钩藤要走，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不知道小公子可知小陆在哪，是回去了还是怎么……我只是见他不在，有点不放心。”

钩藤愣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哦，你刚醒，还不知道。”

“什么？”

“萨卡已经随着裴大夫回万花谷了。”

钩藤的嘴一张一合，可吐出来的字连在一起，旺田突然听不懂了。

“回万花谷……和裴大夫？什么时候？”

“昨天傍晚走的。哦对了，裴大夫还让我转告你，你需要在这里养好病才能走，诊金及食宿费用不必担心，萨卡公子已经付清。剩下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你朋友待会就来，你问他吧。还有别的事吗？”

旺田只觉得浑身发冷，耳朵嗡嗡地响，却还是强行牵起一抹笑，讪讪地问道：“想必是去治小陆的病了，他们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钩藤想了想，盯着旺田惶恐不安的脸，张开嘴又合上。

“我去喊你朋友上来吧。”钩藤这样说道。

旺田的心开始沉沉地往下坠，为何对方避而不答，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是担心自己吃醋？怎么会，小陆只是和裴大夫回万花谷治病去了，这次的袭击一定把他吓坏了，等治好了病他就会回来……

万花谷在哪里来着？离这里远吗？路上需要多久……他一个人去治病，拔钉子，塑经脉，一定很害怕很痛苦，他想去陪他，可是那么远的路，自己没有武功，还有小渔，小渔该托付给谁……该死，为什么他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旺田烦躁地抓着头发，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打了木板的腿。裴殷说他的腿会落下残疾，那就意味着自己赶路更慢了……他要去找他，他想去找他——

“旺田哥！松手！”

旺田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紧紧抓着自己的小腿，已经将露在外面的皮肤抠出血痕，有人在试图掰开自己的手，他偏头一看，是沈阿牛。

“阿牛兄弟。”旺田抬手抓住了对方的肩，“你知道这件事吗？他们说小陆去万花谷治病了，他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他、他有没有留过什么话给我？小麦呢，小麦谁来照顾？”

“旺田哥，你冷静点，先听我说。”沈阿牛一脸严肃，紧紧握着旺田的手腕，“小陆身份不是那么简单，他血脉特殊，肩负重任，卷入的纷争不是你我能够理解和干涉的。这次是苟活下来的水贼前来复仇，但那边还勾结了部分明教的势力，甚至连朝廷势力都牵扯其中，这根本不是躲一天两天就能躲过去的事。小陆不忍心连累你，才会痛下决心——”

“我没问这个！”旺田突然生气吼道，“我不在乎他是谁，是什么身份。我问的是，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你跟我说，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阿牛面色不忍，却还是艰难地开口：“他不会回来了。”

“这不可能。”

“小陆他是为了你和小渔好——”

“这不可能！”旺田挣扎着想要下床，阿牛死死地按着他，他便抓着对方的衣襟，一声接一声质问，“他不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和我分开，就算要走，他也会当面和我道别。他答应过我的，他、他答应过……答应过……”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逐渐哽咽，最后泣不成声。手上泄了力气，仿佛失去生命般垂在床上。

他所有的不安全都变成了现实。他自欺欺人却毫无效果，因为他清楚，小陆从未对他许下过承诺。所以他才会歇斯底里地质问，纠缠，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答案就是，小陆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