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过她机会,可,她放弃了。既然如此,挽回之前的决定,又有何用?
项晓清立于原地。清澈的眼眸微微垂下,她似乎懂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是,君王如此的冷情薄幸,让她不禁为自己担忧起来。
看台上的宫人,见此情景,明白了这烨帝不喜这夏朝公主。
众人之前还担心项晓清的到来,将迅速笼络到项霓之前的羽翼,崛起成漠朝后宫的新势力,可是,今日一见,发现这夏朝公主不过是草包,除了那张脸长得像之前的霓妃,一无是处。
若干年前,夏朝五公主项霓前来和亲,一舞倾城,被烨帝惊为天人,冠宠后宫。然,项霓得宠之后,手段凌厉,一手掀起后宫的腥风血雨,行事嚣张的背后,却是烨帝的宠溺。
反观今日而来的项晓清,除了身侧那位聪敏的女太傅为其支招,再无其他本事。
妃位最高的清妃对身后的贴身侍女使了眼色,示意她将清妃身侧的那位女太傅招来。依她之见,这项晓清八成成不了气候,倒是这清秀韶雅的顾太傅,会入了烨帝的眼。
在顾容浅的盈盈浅拜间,清妃妩媚地举起杯盏
,将上好的香茗饮下。她身穿浅粉百蝶穿花纱衣,身段曼妙,举手投足间,妩媚天成却又不显浮夸。
“久闻夏国第一女太傅博览群书,惊才绝艳。如今陪嫁漠朝,”清妃的话,并未完,瞥眼望着被一众
婢女搀扶而来的项晓清,继而再次说:“清妃既然有如此才情横溢的太傅,可否为我们这些后宫姐妹们,唱些夏国小曲,解解乏?”
旋即,一干嫔妃争先呼和。
她的话转得太快,让脸色惨白的项晓清措手不及,好在容浅心思细腻,迅速再次跪下,不卑不亢地道:“公主在和亲途中舟车劳顿,不便为各位娘娘展示才艺,不如让奴婢现拙,恳请娘娘赏脸。”
清妃神色如常,见项晓清缓缓走上看台。
雪色的绒毛地毯之上,被项晓清踏上一个个暗红脚印,格外,触目惊心。她笑盈盈地牵起项晓清柔软的小手,将她引到自己身侧,以试探的口吻问:“不知清妃可否给姐姐一个薄面,允了容浅姑娘的毛遂自荐?”
不待项晓清启声,就有宫妃附和。
容浅望望项晓清,一如夏朝皇廷里,她为项晓清多次解围那般笃定。
“将本宫的琵琶呈来。”清妃勾起妩媚的眼眸,瞥向远处那一抹明黄,这样清秀灵动的丫头,是他以前所喜欢的。烨帝之心不可揣测,她所能做的不过如此。
容浅跪在原地,背脊挺得很直,面向清妃的脸呈现出雅丽的笑,并无谄媚,反而是一种明艳的自信。
项晓清静坐高位,与之相较,如同那黯淡的星辰。
奴才们端来的是一把月琵,上好的紫檀料,头花表以玉石,珍子饰以象牙,绘金描彩。一看便是知这琵琶是清妃的雅藏。女子拿过心爱的琵琶,将其放到容浅的手上,沉甸甸的。
而在一旁坐着的项晓清,觉得自己反倒成了透明人。一旁的宫妃低声絮语,她答不上话,演奏琵琶,她又不会。
反观容浅,即使顶着陪嫁丫鬟之名,却是落落大方,丝毫不会像自己这样畏手畏脚的。
夏王派容浅与项晓清一同和亲,也有顶替之意,他深知纵使项晓清生得花容月貌,可是,性格始终是柔弱了些,在夏国宫廷里,没有少受其它公主的挑衅。
这次,容浅弹奏的曲子是《十面埋伏》,不同于宫廷曲调的哀艳靡靡,大气凛然,让人眼前一亮。
项晓清在心里为容浅鼓掌,却又有隐隐担心。她正要起身去唤回容浅,却被清妃拦下。
远处,男人单手砍下巨兽的头颅,侧脸回望之际,却见高高的看台之上,韶雅的女子微微阖着双眸,红唇涟涟。那如流水般的琵琶之声,不绝于耳,余音渺渺,恍若隔世。
项晓清将一切看在眼里,发觉此刻的容浅的确美得惊心,不禁,让人我见犹怜。
她抬头,天空蔚蓝,澄碧如洗,那般美好纯净的颜色,本该让人心旷神怡才对的,可相反的,那天幕仿佛压在她的头顶,让她无法仰视。
她想去触及那片天,却在神游之际,被清妃摇了手,将心收了回来。
尊贵的烨帝已近完胜而归,他将剑收回鞘,接过婢女呈上的布帛,一点点地,将手中的血渍擦净。令项晓清不栗而寒。
她也不曾想到,自己和有一日,与这烨帝站在高墙之上,望尽战争荒芜萧瑟。他本性如此,即使手染鲜血,也能脉脉柔情地将她收入他的怀中。
容浅抬头,只见男人背光而立,美如神祗。她的手一滑,琵琶声停……
男人望着独奏琵琶的女子,唇角一勾,旋即鼓掌,道:“真是蕙质兰心,将朕这六宫粉黛都压了下去。”
项晓清孤孑地坐到一侧,默默看着那个在人群中耀眼不已的容浅。身为夏朝公主的项晓清,没有皇亲贵胄的骄横跋扈,没有贵族少女的娇弱蛮横,只有浅浅淡淡的性子。
不招摇是好事,太过平常倒是会埋没了自己。
她知晓这烨帝对自己必是厌弃,而,对容浅亲眯有加。这是世人对她俩惯有的态度。
对于项晓清来说,她多次想过,是否是夏王弄错了,容浅才是那众星捧月般的公主,而自己,不过是卑微怯懦的小侍女。
咻地,项晓清感到一股探寻的目光像她投来,她抬首,看见了男人那张绝美的脸。
那一刻,项晓清的心,跳得异常的快。
可是,男人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便撇开而去。那般的快,以至于让项晓清觉得自己刚刚产生了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血腥的表演终于落幕。
项晓清在昏昏沉沉中,接了烨帝的旨,领了他的赏赐。项晓清的身子在幼年受过重创,一直不大好。漫长的应酬,让她累得眼睛都半阖,不停地盼望快些结束。
当项晓清终于抵达烨帝赐予她的清訾宫时,整个人全都倚在容浅身上。雕梁画栋的宫殿无法引起项晓清的注意,倒是当她听容浅说,这宫殿曾是项霓住过,一砖一瓦都是维持着项霓当初居住时的模样。
这也昭示了烨帝的意思,她项晓清此番和亲,不过是顶了项霓的位子,替胞姐承他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