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情,被她所弃。伏在地上的双手蓦然一紧,项晓清背脊僵住,不知在天上的项祁会作何感想,深爱所叛,无异于锥心。
明月受惊而跪,垂顺的双眼扫过乖巧跪在那的项晓清,继而冒险地抬起,看着一脸平淡的乾妃。她抬手,自掀巴掌,声声清脆。
项晓清看着眼前的明月,不由明白了这乾妃的阵势,是要杀鸡给猴看!
可惜,顾容浅错了,她已无心于宫,拖着奴隶之身,只待一日能逃离血恨,而非像她一样,倾尽一切,博君欢颜。
项晓清敛目,屏气,静默。
顾容浅望着跪在地上的项晓清,只见,深秋午后,她却穿得极少,一袭棉绯的宫袍,朴素得像,尘埃。去年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夏朝宫闱里挑选着项祁送来的景纹丝绸。
素手一扬,顾容浅宣布明月起身,同时示意周围的侍女移驾。看项晓清那样静默地跪着,突然想到项祁曾叮嘱她,好好地护着这位柔弱的公主。心下一烦,便打算回宫。
不知过了多久,项晓清才站直身来,看着顾容浅越走越远,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暮色四合,浓缩成点。
项晓清对自己说,她已不是容浅。
马场。
眼前的马驹通体浅金,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体型饱满而优雅,步伐轻灵。它像她,同样是被进贡而来,献给烨帝。
项晓清很无奈接过套着它的缰绳,现在的任务就是照顾着这匹小马驹,照顾着它长大。她开始以为这小马会很乖巧,守着它在马场,好好看着便好。
然,刚接触它的那一刻,它的双眼瞪视着她,一声“嘶”吼,旋即抬高了前蹄,烈势磅礴。它在向她挑衅,佯装微怒,给她一个“见面礼”。
被它一吓,项晓清一个后退,差点倒落在身下的草坪上。
后来她才知道这匹名为“玺”的小马驹尽是御马园里最为难缠的小家伙,一般的驯兽师都被它弄得伤痕累累。她也被这小家伙暴烈的脾气给吓住了,看着它似乎是得意地站在那,她心下来了不甘。
项晓清报以回瞪,爬起身子,小手一扯,拽紧它的缰绳。
玺,玉者,秉承王权。却被用在一匹马的名上?这是褒奖亦或是讽刺?
小马驹脾气硬,发出“嘶嘶”咆哮,马蹄抖动,要不是一旁还有别的驯马师看着,差点就把项晓清掀翻。项晓清道:“恃强凌弱?真和他一个德行!”
也不知道玺听不听得懂,只是稍稍消了一些狂躁。项晓清也不想侍候着金贵的它,举目眺望,看到的是无垠的草场。
玺是一匹混血的汗血宝马,骨骼清绝,眸子傲视,仿佛是带着怒意重重,看着囚禁着它的皇家马场。眼前的女子,似乎比小小的它,还要矮上三分,绝对构不成威胁,她也不像他人一样,以驯服它为目的。
它狂烈不羁,看着她在那里发呆,遂翘头走向马场处最高的山峰,项晓清手握它的缰绳,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个小家伙给拖着走……
玺故意折磨着项晓清,一下跑一下走,将她手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给撕裂开来,她怒,一把甩开它的缰绳,任由它跑。手上,包裹着一层雪色绷带,伤口一裂,立刻血染。
项晓清倒吸一口凉气,站在那,泪卡在眼眶里,汪汪打转。脑海里忽地冒出一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善,被西景钰欺个透彻。玺恶,便无人敢骑。算了,玺只是个暴烈的小动物而已,没必要和它较劲。项晓清解开手上的伤口,坐在微微泛黄的草上,抬首望天。
澈蓝的天际上,絮白项朵点缀其上。恍惚地,她似乎又看到了项祁那张俊逸的脸,他的眸子好亮,熠熠闪烁,却是不说话。
他在向她微笑,那是很浅很浅的那种笑,却,触目惊心。项晓清只觉得如鲠在喉,都不敢唤他皇兄,不敢向他开口,她曾在某个静谧的午后,看到顾容浅站在漠朝宫掖的一处小亭子里,手中拿着的是一把桃花扇子。
开始项晓清觉得有些诧异,后来才想起来,那是某年三人一同溜出宫,在热闹的夜市上,项祁为她买的,那柄扇子上,曾落下二人题下“天长地久“四个字。
她清楚地记得,容浅落的字是“天长”,字迹清逸。可,天有多长?项晓清看到的是,女子一袭华艳地坐在火炉边,一边狠狠地撕碎,精致的扇子被那双秀美的手,撕得只剩骨架。而“天长地久”这四个字,覆在那张废纸上,被顾容浅直接扔弃在火里。
不用片刻,一切成灰。
也是顾容浅那双秀美的手,曾教自己写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项晓清还曾记得,可,她似乎已经忘了。
皇兄,你深爱的女人在一夜间背叛了你?你会原谅吗?
你已不能说话,但,清儿相信,你的选择是,永不原谅!
一旁站着的小马驹看着静静坐在那的项晓清,觉得她或许是不同的,遂向她靠近了几步。也是这细小的声响,将项晓清拉回神。她瞥眼看着玺,道:“小家伙,还想吓我?”
玺立刻站在那,警惕地看着坐在草上的项晓清。女子一袭夜白长裙,上绣浅紫小花,是驯马女常穿的那种,却让它觉得很不一样。
项晓清看它这样,立马挪了挪身子,表示自己也警惕着这只小马,不想和它靠得太近。过了片刻,玺低下它高傲的头颅,乖乖地在原地吃草。项晓清也背过身,小手拔起脚下的秋草。
玺开始好奇她,有意无意地接近。可,项晓清反应也快,看它迈一步,便挪开三步。
一时间,关系开始微妙起来。
项晓清没心思和玺斗,一心念着自己和阿曜的约定。今夜,是他带她走的日子。想到可以逃离这里,心下就豁然开朗,手指一动,一个简陋的草环就编好了,这是项祁曾教过她的,逗她开心之用的。
玺还在看着项晓清,却见女子一个起身,拍拍裙裾上的草絮,继而,走向它。
它大惊,以为项晓清和它玩小把戏,欲要后退,却听见女子轻声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怎么可能?它刚刚故意使坏害她,怎么还不会报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