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痕接道:“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败,既使他的武功天下无敌,但他的人,终究要死,与枯草和朽木没什么区别,消失于这个世界。
“可是,在活着的时候,我们总在不停地幻想和遐思。
“我们要让世界变成我们心目中的样子,尽管有的人想把世界变成地狱……只要我们的愿望是美好的,世界就会向我们靠拢。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我们心中所想的美好,并且为了这个美好的世界而奔波,而流汗流雪,那么我们就已经跟这些美好的东西一起存在下去了。”
洛一苗道:“可是世间的所有刀法,都是为了杀人。”
傅雪痕道:“人有善恶之分,刀有正义与邪恶之分。”
洛一苗道:“好人不一定有好报。”
傅雪痕道:“好人常常有人怀念。”
洛一苗道:“刀总会砍向无辜的人。”
傅雪痕道:“砍向无辜者的刀最终将砍断持刀者自己的头。”
他说着,从窗口里望出去,后院的花园里,一切草木都欣欣向荣,正是春天。
洛一苗道:“你每天来都空走一趟,今天是不是别走了?”
傅雪痕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他淡淡地笑着,窗外一株花正极力绽放着,续道:“只要活着,总有做不完的事。”
洛一苗忽然道:“那么,从下个月开始,你不要来了,永远不要来了,因为我实在没有信心再练下去了。”
傅雪痕看了他一会,道:“你真的不想看我的刀?不想知道洛家刀和傅家刀究竟谁家的刀更快?”
洛一苗怔住。在江湖上,没有人愿意错过看轻轻一刀的机会。那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像微风、像流云、像羽毛,极尽之美,皆在不经意当中。
轻轻一刀!
不经意的一刀!
无法形容的刀!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踏雪无痕,傅雪痕!
这样的刀,别人的嘴是无法描述的,只有自己去体验,去感觉。
只听傅雪痕接道:“如果你真的没有信心,我可以不来,可以永远不再踏进洛阳城半步。”
他说得坚定,绝不似在开玩笑,好像这句话已经想了好几年,想了几千遍,一旦说出,就不会懊悔,不会改变。
他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就当世界从来没有洛一苗这个人。”说着就往外走。
洛一苗的脸色由白转青,他忽然说道:“不!”
随后,他已经从地上捡起了那把钢刀。
未见他如何动作,已经飘身拦在傅雪痕身前。
刀光炫目。
刀锋寒冷。
傅雪痕道:“我说过,在你练成第十八招洛家刀法之前,我是不会出刀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洛一苗的刀已经朝他砍过来。
洛一苗的刀无声无息,但很快。
转眼间,他已经砍了十七刀,每一刀都贴着傅雪痕的肌肤,可惜每一刀都差了一点点。
他甚至感觉到刀锋削断了对手的寒毛,但总是无法触及对手。
洛一苗喟叹一声,第十八刀终于未能砍出,他的眼中燃烧着烈焰,瞪视着傅雪痕,恨恨道:“就算练不成,我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一定要他们将洛家刀法练成,然后与傅家刀一决高下!”
傅雪痕笑了起来,刚才一战,虽然无声无息,但凶险至极,如果洛一苗砍出第十八刀,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够避过……
正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仆人,跪在洛一苗的面前。
洛一苗怒道:“你进来干什么?”
仆人道:“老爷,洛夫人今天临产了。”
洛一苗道:“我已经知道了。”
仆人道:“洛管家叫我告诉老爷,叫老爷过去陪着夫人。”
洛一苗喝道:“你没看见我有客人吗!”
仆人抬头,看了看轻轻一刀,欲言又止。
洛一苗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仆人道:“洛管家说,洛府今天可能会有意外发生。”
洛一苗嗔道:“今天夫人临产,你去告诉管家,一切劳他照料。”
仆人轻声道:“是。”
仆人虽然口中说着,但却并不起身,仍旧跪着。
洛一苗道:“你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