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馆的表演时间表上写着:“海洋精灵皮皮——每日四场,不见不散。”
江静书是陪楚萧萧来的。
楚萧萧说想看看真正的海豚,释放一下工作压力。
她们坐在第三排,蓝色的灯光打在巨大的水族箱上,像一场盛大的、虚假的梦。
音乐响起,驯养员吹响哨子。
皮皮——那只太平洋斑点海豚——从水中跃起,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顶中了悬在高处的彩球。
观众席爆发出掌声和孩子的尖叫。
“好厉害!”楚萧萧也跟着鼓掌。
江静书却皱起了眉。
她的“能力”在进入海洋馆后就变得异常敏感,无数细碎的声音涌入脑海——
水母在抱怨水流太缓:“好无聊……像泡在死水里……”
绿海龟慢慢划水:“又是这一天……又是这一圈……”
企鹅挤在冰上:“热……好热……这里根本不是南极……”
但这些声音都模糊不清,像隔着毛玻璃。
直到皮皮表演结束,驯养员扔给她一条小鱼作为奖励,皮皮衔住,却没有立刻吞下。
她浮在水面上,隔着玻璃,目光与江静书相遇了。
那一刻,江静书听到了。
不是声音,是潮水般的悲伤,咸得像真正的海水,重得像深海的压力——
“我想回家。”
就这么四个字,却携带着整个太平洋的记忆:洋流的温度,月光的倒影,鱼群游过时鳞片的闪光,深海传来的、只有同族能听懂的歌声。
江静书站了起来。
“静书?”楚萧萧疑惑地问。
“我……去一下洗手间。”
江静书几乎是逃出表演厅的。
她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呼吸急促。皮皮的悲伤太庞大了,像一头搁浅的鲸,压得她无法喘息。
表演全部结束后,江静书以“动物行为研究者”的身份(旺财帮她临时搞定的证件),申请了后台参观。
驯养员是个年轻女孩,叫小杨,说起皮皮时眼睛发亮:“她很聪明!所有动作教三遍就会!是我们的明星!”
皮皮单独待在一个不大的池子里,看到有人来,条件反射地跃起,做出顶球的预备动作——即使空中没有球。
“皮皮,休息了。”小杨说。
但皮皮依然浮在水面,静静地看着江静书。其他人都离开后,江静书蹲在池边。
“你听得懂,对吗?”
皮皮的声音直接涌入她的脑海,
不是疑问,是陈述。
“对。”江静书轻声回答。
漫长的沉默。
然后,眼泪——真正的、大颗的眼泪,从皮皮圆溜溜的眼睛里滚落,混入池水。
“为什么?”皮皮问,“为什么把我抓来这里?我做错了什么?”
江静书的心被狠狠攥紧。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那为什么我要每天顶球?
为什么我要假装笑?
为什么我要被关在这个……这个浴缸里?”
皮皮的声音在颤抖,
“我妈妈告诉我,海豚生来属于大海——属于追着浪花跳跃,属于和鲨鱼赛跑,
属于在月光下和同伴唱歌,唱到星星都困了。”
她开始描述记忆中的大海,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