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视力绝佳,没错过那个躺着在废弃神龛旁的少年,他寂若死灰瘦弱不堪,身体已经有些发木了。
不出意外,几日后,他将会在这里度过生命的尽头。
绝望吗?季修文想。
或许吧。
……
庙里重新点燃了一大把柴火。
三人出来,外头的空气好似从未如此清新沁人肺腑。
“半夜会冷吗,你们就住在这里。”季修文问阿甲。
他不会说是“这种地方”。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大多时候越是心绪复杂就反而能越发冷静。
恰巧寒风吹过,阿甲默默揽紧身上这件本不属于自己的外衣,吸了下鼻子道:“可能吧。”
“哪来的可能?具体点。”这次出声的是顾琰。
倏而低头。
打火机在风中刮响。
只可惜,烟刚点着却又很快被人拦手掐了。
顾琰看向人,季修文灭了烟火,一本正经道:“爷,这东西不好少抽,明天就把它戒了。”
习惯相处他没察觉自己用着命令的语气。男人目光渐深,颔首,舌头轻轻扫过齿尖,眉眼不觉稠丽几分。
面对两人的这番互动,阿甲上道再次选择失明,迫于对方的威严,不得不回他说:“夏天只是蚊虫多不会冷,充其量挨咬两下,等习惯也就没事了,入了冬……我们不住这。”
“不在这,去哪?”季修文追问。
“更远一点的地方,那里好房子多些。”不过也要同其他流浪者争抢罢了。
季修文将从顾琰那缴来的打火机重新塞回他口袋里,问:“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眸光轻轻闪烁。
阿甲终于等来了今晚最想听见的问题。
甚至在回答季修文时,他还因为思考慢了几秒,才重新组织语言说道:“他们都是孤儿。有的是逃荒路上,父母在战乱中死了。有的,是因为家里的姐姐被卖掉自己半夜偷跑出去找,等终于放弃寻找回到村口发现,一夜之间,乡亲和牲畜都被杀光了。”
他说得平淡,没掺杂太多的情感,只是声带振动才牵出干哑的声音。
不难看出,阿甲是这群孩子的“老大”。偷东西,大概率也是为了养活身后的这帮人。
“你今年多大。”季修文问。
阿甲回答:“十六。”
“十六?”
放在过往的世界里,他这个年纪本应该还上学校的人,如今,却已沐雨栉风不知东跑西颠了多少载。
他和他身后的那些孩子,更应该在上下课铃中追逐奔跑,而不是于炮火轰鸣声中凌乱逃亡。
季修文瞧着蓦然感到嗓子发痒,也渴望点上一根。或许刚才,他就不该把顾琰的火给熄灭。
谁料对方误解了。
“那是什么眼神。”阿甲忿忿,一脚踩断脚底的树枝。
“告诉你,我就是现在瘦了点,以后肯定还会长个,像我这个年纪的好多都已经被抓去当兵了。”
“少瞧不起人。”
“其实,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吧。”季修文突然转了话锋。
离他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