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道长,不好意思了?”远处的郑疏雨高声道。
甄圆回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嘘”的手势。李沉舟眉头一皱,手缓缓伸向沉剑。
胖道士眯着眼,透过那门缝朝里头观望,空荡荡的一间屋子,仅是一女子站立其内,那女子也是直勾勾地望来,似是知道外头有偷窥的小贼。
甄圆一惊,脚下一滑,后退两三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郑疏雨捧腹就要笑出声来,李沉舟赶忙掩住他的口鼻。
屋门缓缓推开,一袭纱织长裙迈了出来,这显然不是荒郊野岭能遇见的贵人。
“你终于来了……”女子屈膝投入甄圆怀中。
远处的二人彻底傻了眼,没想到甄圆还有这等红尘往事。二人快步走来,这才认出这女子竟是幽天君洛泱。
“快放开,孩子们看着呢。”甄圆竟也知道害臊。
洛泱却没有撒手的意思,小嘴撅的老高。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我这两日是寻思你跑哪儿去了呢……”
洛泱凑在甄圆耳边轻言了几句,甄圆愣了半晌许久才回过神来。郑疏雨都站在他身侧,打量他多时了。
“死胖子傻了,八成是装的。”
李沉舟则若有所思地望着洛泱,他问道:“是他吗?”
洛泱木讷地点了点头,道:“他在不周山等你。”
郑疏雨听得不周山三字,便也猜到了其间隐情,他搭上李沉舟的肩,笑道:“那他只怕等到好几个人,甄道长你说是不是?”
甄圆没有应声,他缓缓站起身来,替洛泱拍了拍衣裙上的泥沙。
甄圆这般垂头丧气,多半没有什么好事,李沉舟估摸到了,他的本意也就是独自前往不周山,莫要牵扯他人。
雨渐渐停了,山道却已泥泞,纵使阳光散射在他们身上,也丝毫不让人觉得有暖意,糟糕的心情挥之不去。
李沉舟想先去见见纪先生,问问他的意见,四人便先去往了朝露书院。
这一次,三一却没有在山门前侯着李沉舟,李沉舟只道是纪先生没算准自己来的时日,他张罗着给他们二人一个惊喜。
山道两旁杂草长出了头,将本就狭窄的台阶挤的越发迈不下腿,少许落叶也无人清扫,李沉舟步履渐快,而后直至健步如飞,向山中书院奔去。
隔着书院门,他便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心间的大石头这才放了下来。李沉舟缓缓推开院门,书院陈设如旧,低矮的房屋、蜿蜒的过道、学生们倚靠在门前的油纸伞,还有大殿上的纪先生。
李沉舟站在门前,三叩首。
纪先生今日讲的是《道德经》第二十五卷,这篇文章晦涩难懂,座下学子便也是昏昏欲睡,只可惜了纪先生闭目深情如痴如醉。
李沉舟也没有进了殿去,他仍是静静地站立在门前,但却比他任何一回上课都要认真。
或许是纪先生有些口干舌燥了,他端起桌前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只感苦涩万分,他的心中何尝不感伤,感伤这天地,感伤大道。
一学子梦访周公,耳畔忽而不见先生的言语,还以为是先生要责罚自己了,他慌忙睁开眼来,环顾四周。
纪先生却并没有与他为难,先生的目光落在了门外,那个青衫仗剑的来客。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德经·二十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