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从来不缺冒险以图富贵的人。
原来大人这是要以自身为饵,诱使所有潜藏的敌人浮出水面。
想通了此节,司马昭又惊又喜,一时呐呐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过来吧,”司马懿缓了口气,说道,“仔细说说,这一战,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问,司马昭刚刚稍缓的心情瞬间又被沉重的愧疚淹没。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榻前,将头深深埋下,声音再次变得哽咽:
“大人……孩儿……孩儿有负重托,损兵折将,罪该万死!”
他将淮南兵败的经过艰难禀报,每说一字,都让他如砂刮喉。
司马懿静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发作。
直到司马昭言毕,室内陷入死寂,司马懿好一会才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
“子上,诸葛恪会假戏真做,吾从一开始就已料到,却没有给你任何提醒,你可知为何?”
司马昭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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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为父就是要看看你……”司马懿轻轻喘息着,浑浊的眼睛盯着儿子的脸,“在明知可能是陷阱的情况下,会不会多备下几手后招!”
他语气陡然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
“诸葛诞不知内情,毫无防备,情有可原。可你……你是知道的!”
“你却依旧将希望全然寄托于诸葛恪的信义之上,如此轻率,岂是执掌大局者所为?”
这番话,如同鞭子般抽在司马昭心上,比战败的耻辱更让他痛彻心扉。
他脸色煞白,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孩儿愚蠢!孩儿让大人失望了!”
看着儿子羞愧无地的模样,司马懿眼中的厉色稍缓,语气也缓和了些许:
“不过,你最后能当机立断,焚毁寿春粮草军械,避免资敌,又能于乱军中,带回两万余士卒。”
“更不忘飞马传讯,令郭淮及时弃守谯县,保全实力,这些还算可圈可点。”
这并非宽恕,而是指出他尚未完全朽木不可雕。
司马昭闻言,心中稍安,却依旧不敢抬头。
“至于那折损的四万余人马……”司马懿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你不必过于挂怀。”
司马昭一怔。
“那些人马多是王凌旧部,盘踞淮南多年。其后又由诸葛诞这等心思难测之人统领,早已泾渭不分,难以真正为我司马氏所用。”
司马懿的眼中闪过寒光,“此番折损,虽让人痛心,却也可以趁机清洗一遍,去除了内部的隐患。”
他歇了口气,缓了一缓,这才继续引导司马昭:
“况且,此战本就是诸葛诞一意孤行,强求于寒冬用兵,以致损兵折将,这首要罪责,他无可推卸。”
“如今他锐气尽失,惶惶不可终日。经此一役,此时正可将其握于掌心。”
“他不是琅琊人么?为父会表奏他去安抚徐州,想必他定会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司马懿努力聚焦目光,看着跪在眼前的儿子,语重心长,字字诛心:
“子上,虽说为父病重将死的消息是为了引出逆党,但……为父的时日,恐怕确实无多矣!这司马家的担子,终要落到你肩上。”
“值此乱世,万万要切记:乱世如虎,人心难测,万不可轻信于人。谋事当以己为先,利我者方可为援,此乃存续之道。”
司马昭听着大人这般教诲,回想自己的轻信与大人的谋划,羞愧、悔恨、感激……交织在一起,化作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
他紧紧握住大人枯瘦的手,哽咽道:“大人,孩儿……明白了!孩儿定不负大人教诲!”
哭完了,司马昭看向病榻上的大人,抹了抹眼泪,有些羞愧地低声问道:
“大人,此次兵败,声势浩大,大人虽早有安排,但孩儿听闻,朝堂上群情汹汹,会不会不好处理?”
司马懿轻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