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司马冷哼一声:“其傲慢自负,已溢于言表!”
“他不会真以为,凭借东兴一场侥幸大胜,就有资格与我大汉平起平坐,甚至能将我冯某人,当作可随意摆布的棋子了吧?”
言毕,冯大司马把鞭子一扔,坐到案几前,意犹未尽,却又不肯再说。
见父亲这般情状,心头一动,趋前一步,轻声问道:“大人,既知其利,敢问……其害若何?”
世间之事,福祸相依,利害相生,这乃是冯氏家学中权衡得失的基本之道。
冯大司马抬眼看了看儿子,目光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道:
“害处么……其一,有伤我大汉‘信义’之名。”
“诸葛恪与吴人,说不得会借此大做文章,四处宣扬我大汉对盟约毫无诚意,只顾一己之私。”
“届时,天下不明就里者,或受其蛊惑。”
他微微一顿,嘴角泛起一丝洞悉人情的讥诮:
“人心便是如此古怪。你若对他百般有求必应,他视作理所当然,从无感激。”
“可一旦你有一次拒绝,他便会忘却你过往所有恩惠,只记得眼前这一次辜负,从而心生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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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冯大司马话锋一转,语气平淡,“此害于我大汉,影响终究有限。”
“以江东鼠辈往日之举,想要标榜自家‘信义’,指责他人‘无诚’,不过是徒惹天下人耻笑罢了,掀不起太大风浪。”
“真正的害处,在于其二,”冯大司马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那便是灭魏之路,将更为迂回艰难。”
“吴人拿下谯县挡在前面,大汉若想东出灭魏,便难以直捣彭城。只能北绕河北,强渡大河,方能攻入青州腹地。”
他详细解释道:
“谯县以北的兖州虽也与青州接壤,但中间横亘泰山天险,更有大野泽等沼泽湖泊阻隔。”
“大军行进、粮草转运,反不如从河北平原渡河来得便捷。”
说到这里,冯大司马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凝重:
“而一旦我大汉主力在青州与魏军激战正酣之际,你猜吴国会如何?”
他自问自答,给出了一个几乎确定的答案:
“诸葛恪定然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他必会尽起淮南之兵,猛攻徐州。”
“只要让他拿下广陵、下邳这两处要地,东吴的江淮防线便将彻底连成一片。”
阿虫问道:“那依大人之意,还是要拒绝吴人的提议?”
冯大司马点头:“弊大于利,自然要拒之,你帮我拟一封回绝信。”
阿虫应下,很快就写好,递给冯大司马过目,同时问道:“大人,何时送出?”
冯大司马看完,瞟了他一眼,把信扔到案几上,漫声道:
“送什么送?先拿过去给你阿母过目,让她再抄一份。”
阿虫:……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右夫人张星忆款步而入。
她目光在父子二人身上一扫,语气带着几分嗔怪:
“大过年的,府外车马盈门,多少宾客等着拜会?”
“你们父子二人倒好,躲在这书房里图清静,莫非是要让我们几个姊妹去前厅应付不成?”
整个大司马府,能不经通传、自由出入这间核心书房的,除了冯大司马本人,便只有左右两位夫人。
冯大司马抬了抬下巴,示意案几上的两封信笺。
阿虫会意,连忙将吴国来信与大人的回信草稿拿起,恭敬地送到张阿母手中。
右夫人接过,迅速览毕,纤指轻点着诸葛恪的来信,沉吟道:
“依诸葛恪那般刚愎的性子,如今又正值意得志满目空一切的时候,阿郎这般直截了当地回绝,怕是会惹得他不高兴。”
冯大司马就知道她定是听闻消息特意赶来,所谓催促待客不过是个由头。
他哼了一声,带着几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