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点点头,接过裴子墨手中的笔和纸,摊开在膝盖上,手握着那支小小的刻笔,停顿在宣纸上,却不知该写什么。
裴子墨见状,看向河面,淡淡道:“你看,有人写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人写望金榜题名,有人写愿嫁得如意郎君,有的人写求保佑家母长命百岁。你也可以写,你有很多可以写。”
“嗯。”苏念淡淡回应,却还是迟迟不肯下笔。
裴子墨见状,黑曜石般的眸眼闪过一抹不解,又道:“还是不知道写什么吗。你想想,往大的写,你可以写你想要这天下的雄途霸业,还有青衣阁壮大辉煌,往小了写,便是林祖母身体安康,早日找到青河图,青玉嫁个好人家,这些对你重要的都是可以写的,即便不会成真,也当作是一种寄托也好。”
忽地,苏念微微抬起头,墨玉般的眸子了无情绪地看着裴子墨,“你说的那些事那些人里,有天下,有我的青衣阁,有林祖母,甚至有你怨哀过的青玉,为何独独没有你。”
“我,对你不重要的。”裴子墨声音很小,甚至带着落寞,可苏念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怎么知道。”苏念看着裴子墨,企图从他毫无破绽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关于自己思想的痕迹。
“快写吧,管这些做什么。”裴子墨扯出一抹淡笑,催促道。
苏念微微蹙眉,也不再言语,低下头,开始动笔。一笔一画,格外认真。
苏念将写好的宣纸塞进莲花灯,递给裴子墨。“给你。”
裴子墨缓缓接过苏念递过来的莲花灯,走向江边。裴子墨撩起锦色衣袍的一角,半蹲着身子蹲在江边,离江水更近一点,白皙如玉的手上轻轻托着那盏莲花灯,从怀中掏出火筒子,点亮莲花灯花心中央的小燃烛。缓缓地,不敢动作太大,轻轻将手逐渐伸入水中一点,任由莲花灯底座沾到水,然后缓缓漂向远方。
裴子墨站起身子,看着莲花灯在波光粼粼的河面晃晃悠悠地漂浮着,走回苏念身边坐下。却听闻耳旁传来苏念淡淡的声音。“你都不看一下我写了什么吗。”
“为什么要看?”裴子墨反问道。
苏念撇过头,撑着下巴不再说话。
裴子墨转而看着苏念,只看得到她的侧脸。白皙如雪,毫无瑕疵。还贴着几缕发丝,随风时不时飘动。“你写了什么。”
其实,他也是很想知道她的愿望,到底是哪一个。关乎她想要的天下,还是她身边那些爱她的人。
“你不是说,为什么要看的吗。怎么又想知道了。”
“嗯,我很想知道。”裴子墨淡淡道。苏念转过脸,看着裴子墨那双如黑曜石般的幽深眸子,“愿裴子墨下辈子再也不要遇到我。”
“苏念,你这是何意。”裴子墨瞬间冷了神色,语气有些怒然。
“如果不是我,神来掌,内力尽失,血流不止,吊命两年,闭门谢客,这些苦,你都不必受。到现在,你还是要时时刻刻护着我,扔下一切陪我奔波劳碌,去找那什么青河图。”苏念十分镇定地说出这些让她心里激起千层浪的事情,她是人,心不是石头做的。不可能面对一个如此倾心相付的男子,不感动,不心动。
可她却是造成他一切厄运与不好的罪魁祸首。
裴子墨淡淡看着苏念,薄唇紧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半响,才听到裴子墨淡淡开口:“我自年少,韶华倾负。直至终年,渝人不悔。”
苏念的心,不知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已经坍塌得不像样子的那个地方,开始融化。
“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思索千万遍却只说的出这两个字。
裴子墨摸摸苏念的头,“韶华倾负,从未悔过。谢我什么。”
苏念沉默不语,转眸想看向其他地方,却瞥到一艘船。船里装满了鲜花,鲜花中央坐着一个约莫十三岁的小姑娘。“裴子墨,你看,那边有艘船,好美的船。”
裴子墨转眸望去,“嗯。”
“你看那小姑娘,眸子明亮,肤如凝脂,脸型小巧,五官精致,长大必然是一个美人。”苏念淡淡道,语气中带有一丝兴奋。好可爱的小姑娘。
裴子墨闻言不禁笑出声,“你也不过二七而已,那姑娘大抵也是十二三岁,并不比你小多少,还叫人家小姑娘。”
“……”
苏念不理会裴子墨,转而再次看向那艘船,撑船的是一位白发老伯,微微驼背的样子,带着个有着补丁还有未来得及补上的破洞的帽子,露出那点点白发。苍老的手握紧船桨,撑着船,满脸笑意地划着。
而那小姑娘则坐在花海中央,时不时嗅嗅花香,时不时扯下几片花瓣撒向河中,使花瓣漂浮在河面上,很漂亮。
裴子墨也不忍心打扰看得起劲的苏念,叹了叹气,还是道,…“苏念,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回客栈吧。”
苏念看了看那艘船,“好。”
*
江南客栈。
苏念与裴子墨一回到客栈,便见客栈中空无一人,大抵是都已歇下的关系,只有几个小二在擦着桌子。
墨寒听到动静走下楼,走到裴子墨身边恭敬垂首道。“世子爷,那名男子,醒了。”
“嗯,我知道了。”裴子墨道。
苏念闻言眉头一皱,那个男子醒了?那得上去问问他是不是夜天栩,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我想去问些问题。”
裴子墨眸子一转,朝那边店小二招呼道:“小二。”
一名小二连忙躬着腰走过来,讨好道:“客观有什么吩咐?”
“她饿了,待会上点小菜送到二楼客房。”裴子墨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哎!好嘞!”小二将白布巾一甩,甩到肩上,便匆匆忙忙跑去厨房吩咐了。掌柜的可交代过,二楼今日住的可都是贵客。
苏念微微蹙眉,裴子墨不可能说墨寒饿了,那那个“她”指的便是她,她什么时候饿了?她怎么不知道?“裴子墨,我说过饿了吗。”
“想上去看那个男子,就是饿了。”裴子墨淡淡说完,便朝楼上走去。
苏念思虑半刻,饿?说她饥渴难耐吗?该死的裴子墨!
二楼客房。
那个长相颇似夜天栩的男子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苏念与裴子墨二人走了进来,墨寒在外面守着。那男子听到动静明显是吓了一跳,“谁!”
裴子墨和苏念走到床前,坐在圆木凳上,裴子墨先开了口。“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