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太欺负人了,黑五类的子女就不是人啦?再说,高老师也表杨淑英学习刻苦成绩优秀,论成绩论唱歌你比得过她吗?”男孩推开围着的人群,挡在她面前,义正辞严地说道。
“你总是护着黑五类分子,心里一定有鬼!”
“我家又红又专,不信你去问问!淑英是我们的同学,爱护同学心里有什么鬼?你要是想告,就去告好了!”
其他几个闻言,悻悻散去。
女孩的眼圈红了,缩了缩露在鞋子外面的脚指头。她的鞋子已经破了好久了,每次下雪,她都不敢穿鞋子,怕把唯一的鞋子给弄湿穿坏了。这几天下雪,她总是光着脚走到学校,脚都是僵的,老半天没有知觉。
“你没事吧,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男孩郑重地对她说。
雨晴敏锐地捕捉到母亲眼睛里的泪花,“妈,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们现在读书条件真好!”陈淑英掩饰着。
雨晴还特地带母亲去拜访了一下小白。小家伙现在长大了不少,围着她们“喵喵”打转。
傍晚,陈淑英在学校外的小餐馆点了糖醋排骨、番茄炒蛋、咸菜笋丝黄鱼汤。雨晴眼睛都亮了。自打来江城,她几乎就没沾过荤腥。一则舍不得花钱,二则也想自己积点小钱以备不时之需。食堂里的凡是沾点肉末的菜就得近两块,雨晴只是偶尔打打牙祭。她曾经自嘲自己是根正苗红的无产阶级,瞧不上资产阶级腐朽的生活。
陈淑英心里有些酸楚。她知道对于雨晴而言,生活始终是残酷的。把她送到江城一中读书,也是她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她希望雨晴能够有一天,不再重蹈自己的覆辙,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
吃好饭,雨晴细心地倒了一点剩下的饭、鱼汤和鱼骨头,她惦记着小白呢!
陈淑英温柔地看着雨晴,女儿从小敏感善良,这一点像自己吧!
晚上,雨晴偷偷爬到母亲的床上。陈淑英竟也没有拒绝。她搂着雨晴,听着孩子絮絮叨叨地说些班级里的事。
楚秦汉,慕容修远。母亲喃喃地念了几遍。这姓都好特殊啊。
那还能比我的姓更特殊吗?雨晴笑问道。
母亲附和着笑了几声。
雨晴,听你好几次提起他们,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都是男孩。他们的成绩在班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理科。上次生病还是他们帮我补的课呢。
哦,那你得好好向他们学习。记得给拿点吃的,好好谢谢他们。
嗯。
雨晴打了个哈欠。母亲特有的气味特别有催眠作用。没一会儿,她就沉沉睡去。
陈淑英侧过脸,看着黑暗中雨晴的轮廓。不是特别精致但是却特别养眼的五官,长得很像自己。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有些麻木的身子,学校的床睡两个人还是太挤了。
第二天,陈淑英走的时候雨晴差点落了泪。雨晴本来想送她到长途汽车站,陈淑英不肯,说是来去太费时间也太累。看着母亲的略显单薄的身影没入公交车中,雨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画面——
母亲掰开小雨晴紧紧扯住衣角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的长辫子一甩一甩,很快就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只留下雨晴一个人哇哇大哭。那时候,雨晴还小,因为母亲工作很忙没法照顾她,每天送到附近一个阿姨家,傍晚再来接。雨晴哭了很长一段时间。区别于一开始的哇哇大哭,只是不出声地默默流泪。寄养的那户阿姨对陈淑英说这孩子很懂事但是也很敏感细腻,性子也挺倔。
雨晴怏怏地往回走。这个点,寄宿生们三三两两地回校了。雨晴一个人往小食堂走,她要去找小白。
“小白,”她轻轻抚着猫咪,眼圈红红的。“妈妈才住了一天就走了,我知道她很忙,可是我真的很想她。我一个人到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你和王小娅,我再没有别的朋友了。”
小白咪咪地叫着,眯起眼睛,竟也乖乖地任由雨晴抚摸。
“小白,我都不敢想任何和学习无关的事情。妈妈把我送到这里读书,我知道她想让我考上好的大学,可是,我的成绩总是上不去,我很着急。你说怎么办呢?”雨晴讲到伤心处,簌簌落下眼泪。
香樟树静默在午后的阳光里。雨晴以为这里不会有人,她没有注意到香樟树后有个男孩默默地听着,默默地为她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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