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长又兴致勃勃地提了个问题。

钟开山用一种尊重事实的态度，平静地回答：“冈本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他的特点是勇猛而且狡猾。

他在两边都遇到埋伏时，马上派兵去占领一边的山头，从这一点看，他是军事素养很高的老手，

这样做，一是了解八路军在山头有无伏兵，二是无论战场形式怎么变化，对他都有利。

如果战败了，这些兵可以掩护自己部队撤退；

如果打胜了，这些兵可以阻止八路军撤退，一举两得，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可惜，特务连早已隐蔽在那个山头后边，等鬼子到时，暂时不消灭他们，

这样给冈本造成一个错觉，八路军在此处没有伏兵，

果然，冈本放心了，把兵力全部投入对面，意图歼灭我们。

冈本这次犯了几个错误，才导致他全军覆没，自己也送了命！”

秦正听得津津有味，他想，这是难得的现场军事教育课，有利于提高自己，于是便问：“哪几个错误？”

钟开山掰着手指头，有条不紊地分析：

“第一，大意轻敌，他没想到，我既然敢伏击他，又是在一片开阔地上，必然有歼灭他的能力；

第二，贪功，他想一口吃掉对手；急躁冒进，他见我兵力减弱，就以为是自己占了上风，急于要消灭八路军！”

梅青补充了一句：“他太狂妄自大，无论是谁，一飘，马上就要摔跟斗！”

“他这个跟斗摔得太狠，把自己摔死了！”

沈石兴冲冲地附会。钟开山看看众人：“你们说，这一仗，标志着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钟开山大声宣布：

“以前，咱只是利用狭窄的地形阻击日军，割鬼子的肉，现在，利用开阔地，也可以消灭他们。

这一战后，我八路军在梨花县这一带想怎么打敌人，就怎么打，梨花县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埋葬日军的地方，

不久的将来，中国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埋葬侵略者的地方！”

大家听了，一起热烈鼓掌。

这时，秦正心事重重地走过来：

“团长，刚才听了你的话，我十分惭愧，在国军，我是一名连长，带一百多个士兵，自认为会打仗。

可是，因为战败，我投降了日军，当了可耻的汉奸，来到八路军的第一天，就打了这一仗，刚才我想，如果让我指挥，

还是这些人，这些枪，这一仗我不但不能胜，还可能全军覆没，为什么，就冈本那战术，我是无法破的，只有投降。

现在我决定，辞去营长职务，就当一名普通的战士，从头学习。”

一起起义的几个连长听了他的话，也纷纷走过来要辞职。

钟开山知道他们的心结，急忙开导：“秦营长，你这两天有两大跨越：

带领弟兄们弃暗投明；

二，意识到自己在军事指挥上有缺陷，本身就是一个进步，

以后，大家一起互相切磋，互相学习，一起打鬼子，其他话不要说了。”

“我真的不配当营长！”

秦正低下头。钟开山见四营的战士围上来，就充分肯定了他们在这次战斗中的成绩：

“你刚才打的也很勇敢，你们营其他战士表现也很好，至少有一半的人枪打得准，还有四个神枪手，那枪玩得出神入化。

我准备要他们当老师，去教其他战士怎么打枪！

五步之内，必有芳草，高手在民间，在群众中，不重用，就是我们的错误！”

这时，梅青地走过来：“团长，我们以极小的代价，全歼鬼子，是从来没有的空前胜利，这么大的胜仗，应该向上级报告！”

“才七百多人，算什么大胜仗！”钟开山冷冷地说，“今天夜里，日军就会找我们报复！”

“有这么快？”“当然，围困孙家台的鬼子，马上就要折回头，等着吧！”

“我们往哪里撤！”

“部队马上撤往鹿峰。

鬼子还有二千多人，外加伪军几百人。

凭咱现在的实力，我倒不怕他们。

但是，交战二个小时之内，吃不掉鬼子，就会弹尽粮绝，咱没有援兵，没有后勤保障，

而敌人的援兵就会源源不断地赶来，没办法，只好先躲起来！”

“我终于知道每次打完仗，你为什么不高兴了，每一次的胜仗，都是危险出现的前兆！”

“是啊，这次战斗，我们打了八万发子弹，缴获不足三万发，出的多，进的少，亏本，这日子怎么过啊！”

钟开山轻轻地摇摇头，又重重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