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团云,他的妻子。
他轻贱团云,冷待团云,已有两年。
季之唯坐起身来,闭上眼睛,一时间情绪翻涌如啸,久久无言。
身边自他跌倒,早守着一箩筐的小厮,见他醒来,一齐围上来唤:“二爷。”
人人瞧着紧张公子身体,私下交换眼神,在意的其实都是自己的小命,嘴上说着老爷主母焦心不已,可室内除了仆人,主人家根本不见人影。
季之唯对此已是习惯了,伯爵府就是这个样子,金石灿烂本就伴随着疏冷凉薄。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因着被他遗忘的一段回忆归了位,他忽地重新感觉到一种缠绵的痛感,很轻微,不至于让人受不住,却又分明存在,如一根卡在肉里很浅的小刺。
曾经,他以为遇上团云是他落了难。
现在才彻悟,那是他从荒芜死处逃了出去,干瘪五脏生出血肉来喘息了那么两息。
挥手叫仆从全部下去。
成群的医者也都屏退。
最近身服侍的小厮欲言又止,到底不敢违逆他半句,跟着出去煎药了。
季之唯躺下,头痛得厉害,无力顾忌,反复在床上辗转。
团云有孕了,不是他的,原本他是要去质问他,乃至于杀了他。
可现在,别说处置团云,他甚至不敢思索这孩子是怎么来的,正如他不敢回想上次见到团云都说了些什么再上一次又说了些什么。
一夜难眠。
翌日清晨,天色刚刚放亮,季之唯双目赤红,推开了房门。
守夜的小厮看清他的模样骇了一跳,回话的时候半天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喘。
“叫门房备车。”
“管家和账房去库房看单子,备一份重礼。”
“是。”
小厮全都应了,要走又被叫住。
“夫人……夫人在何处?”季之唯问。
在二公子的口中,极少提起那位人,必须要提也只以院落名代称,小厮一瞬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竟依然不知他在问什么。
“夫人如今有孕在身,老夫人免了请安事宜,这个时辰,想来应该还在安睡。”
他其实也不确定,二房这个地方,从来没有人关注团云这个人,可这位‘夫人’不在自己的院落还能在哪儿呢?
答完,小厮退下。
季之唯在门口看天,等待小一个时辰,到底没有抬腿去往团云的院落。
万事完备,近晌午,季之唯出门——
去拜访崔见鹰。
崔见鹰家的门槛,他是极少去登的,几乎可做京内惊闻,此时也顾不得了。
赶得不巧,崔见鹰竟不在,管家说崔见鹰出门见客,归时不知。
季之唯一度当他是借口推诿,崔见鹰和他的关系正是这般反复不定,可下一刻管家又给了他酒楼地址,季之唯寻着找去,终于见着崔见鹰。
崔见鹰果然是在见客,请他进门的时候桌上摆着两只名贵茶盏,似刚结束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