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邯的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也不由重了几分:“桐桐。”他咬牙问,“已经偷饮过一盏了?”
见他似乎动了怒,萧神爱有些紧张,身子往后缩了缩,几乎要蜷缩到床榻里侧墙边上,但嘴上还是不愿服输,小声嘟囔道:“我哪有偷喝,正大……”
后面的话没说完,全给吞回了肚子里。
看着齐邯越来越阴沉的面色,她瞪着眼,气哼哼地说:“还不都怪你!”
都怪他没准备热水!
齐邯被她给气笑了,揉了揉眉心,无奈问:“怎的又怪我了?”
萧神爱这会铁了心要将过错推到他身上,回的没有半句迟疑:“这水是你让人放的,冷了又不撤走,不就是想让我喝冷的?”
齐邯哑然。
说着说着,她将自己给说服了。
立马就开始委屈起来。
她好难过哦。
难过着难过着,她眸子里逐渐蓄了泪,呜咽道:“本来就怪你嘛。”
她太可怜了。
面前的美人已经在嘤嘤啜泣,齐邯也不好再板着脸,只得将面容缓和下来,轻声哄道:“是我的错,不该忘了准备热水的,别哭了好不好?”
萧神爱没搭理他,兀自低着头拿衣袖抹眼泪,声音宛若一只小猫儿般。
“冬日里不该饮这般冷的水。”齐邯同她说,“你本就不是特别康健的身子,太医也交代过少用冰冷之物,自个该当心些的。”
太子的身子,是娘胎里便落下的病根。
太子虽是圣人年纪三十方得的嫡长子,然则年纪稍大些的人都记着,圣人在太子之前,还有过好几个孩子,只是都未入序齿便已夭折。
受疼爱些的,譬如皇后和几个宠妃所出,便赐了封号风光下葬,不甚在意的便只是随意追封。
皇后怀着太子时,西突厥兵强马壮、风头正劲。其挥师东进时,消息误传其已到了大散关,天子率众匆忙往洛阳避乱。
路途颠簸,皇后险些流产。
生下来后,太子体弱,连太医都以为,不过是和前头几位皇子女一样的命数。毕竟是圣人唯一的孩子,众人不敢怠慢,生怕一个不经意就要跟着陪葬,照顾得愈发精心。
谁也想不到,竟是活了下来。
萧神爱幼时的身子不怎么好,尤其是到了冬日,总是各种风寒不断,太子妃将人看得紧,几乎不许她出门。
积年悉心调养,才总算是好些,这几年都没怎么感过风寒。
彼时太子便笑言,她这副身子当是随了自个,觉着有所亏欠,因此便格外的偏疼了些。
“下回,我会叫人常备温水在房中的。”齐邯定定看着她,最后补充了句。
揽着人哄了好一会,萧神爱才堪堪止住了啜泣声,待到将衣袖拿开,脸上半点泪痕也无。
哪怕早就料到如此,乍然见到时,齐邯也不免有些心梗。
她最知道自己拿捏自己的。
知道她一哭,自己便舍不得再说半句重话,为此甚至不惜假哭。
他拿萧神爱没法子,又揽着她说了几句话后,方才轻声问:“咱们起来更衣梳洗可好?”
萧神爱看他一眼,怯怯的点头应下。
侍从将昨晚的衣衫捧进来,要伺候她换上。出乎齐邯意料的,她居然半分抗拒都没有,也没叫人哄,很爽快的换上了。
他已换了身紫色公服坐在一旁等着,一面由着侍从往脸上贴花钿,萧神爱一面问道:“咱们一会儿,是不是要见你府上那位太夫人啊?”
“不是我府上。”齐邯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是我们府上。”
饶是屋内伺候的侍从,也没想到他这么苛求这些细节,竟是半点不愿郡主将自个和他分隔开。
萧神爱没理会他这点小心思,只追问道:“是不是啊?”
听出她语气里的兴奋之意,齐邯不由莞尔:“是。还有府中几位叔伯,并在京中的族人也会过来。”
只听他给了个肯定回复,萧神爱便没心思再管后面的话,对着铜镜照了会子,十分满意道:“唉,太夫人只能戴七树花钗,好可怜哦。”
叹着可怜,却听不出有丁点惋惜。齐邯偏头笑了笑,就说她怎的这么乖就换好了,原是为着这个。
气人这事儿,她最擅长了。
难得她有了高兴的事,齐邯也未曾加以阻拦,只跟着点了点头:“嗯。”
换好了装束、细心描绘过妆容后,萧神爱却并不急着出门,而是拿了围棋出来要同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