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第三次飘落时,季昀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他学会了用其他感官确认这个地狱——林世诚翻动杂志的沙沙声,羽绒被下残留的体温,还有自己左胸那道看不见的裂痕。
前两次死亡留下的伤口在每次重生后都会消失,但疼痛却像烙印在灵魂上,随着循环不断加深。
"醒了?"林世诚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带着晨起的沙哑。
季昀缓缓睁眼,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在晨光中如同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每一处线条都经过上帝精心雕琢。
曾经这个认知会让他的心跳漏拍,现在却只引起一阵生理性反胃。
他的胃袋抽搐着,仿佛还残留着上次循环里吞下的鲜血。
"你出了好多汗。"林世诚伸手抚过他的额头,指尖温度烫得惊人。
这个触碰让季昀脊椎窜过一阵刺痛,在上个循环的最后一刻,正是这双手温柔地固定住他的头部,好让《草叶集》精装本的边角更精准地砸中太阳穴。
季昀猛地坐起,眩晕如潮水袭来,他下意识捂住右侧太阳穴,那里明明没有伤口,却传来阵阵幻痛。
林世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细微表情在过去两年里总是出现在季昀头痛发作时。如今那关切的眼神只让他毛骨悚然。
"我做了早餐。"林世诚起身,黑色睡袍下摆扫过季昀裸露的膝盖,像毒蛇游过草地,"穿那件米色高领毛衣,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每一个字都与前两次循环分毫不差,季昀盯着林世诚离去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道细小的抓痕,这是新出现的。
在上个循环的车库挣扎时,他的指甲确实曾划过那个位置。
这个发现让季昀如遭雷击。他跌跌撞撞冲进浴室,反锁上门,颤抖着扒开衣领检查。
镜中苍白的躯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但当他吞咽时,喉管传来诡异的阻滞感——那是第一次循环里□□灼烧留下的记忆伤痕。
"这不是简单的循环..."季昀将前额抵在冰凉的镜面上,"他在跟着我一起记得。"
早餐时,季昀刻意将橙汁打翻在桌布上,这个在前两次循环里没发生过的举动让林世诚的瞳孔微微收缩,但他只是从容地按下服务铃,让佣人更换桌布。
当女佣弯腰擦拭时,季昀注意到她围裙口袋里露出的一角黄色,是昨天根本不存在的外卖传单。
世界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像老电影的胶片开始褪色。
"并购案...还顺利吗?"季昀轻声问,用叉子戳弄盘中的煎蛋,蛋黄流淌出来,像他无数次在车库地板上看到的自己的脑浆。
林世诚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
"比预期复杂。"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季昀,"对方突然提高了价码。"
这是全新的回答,季昀的指尖微微发麻,某种危险的希望开始在胸腔膨胀。
如果循环不是完全封闭的,如果他能够——
"不过没关系。"林世诚突然倾身,用拇指抹去他嘴角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渣,"今晚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季昀刚燃起的希望,林世诚的眼神太过熟悉,那是他在玻璃花房里掏出戒指时的眼神,在车库举起《草叶集》时的眼神,一种胜券在握的残忍温柔。
林世诚离开后,季昀赤脚走遍别墅每个角落,寻找任何异常的细节。
书房保险柜里依然躺着那份人身保险单,但受益人签名处多了一个陌生的印章;厨房垃圾桶里出现了之前没有的注射器包装盒;后院樱花树的第三根枝条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就像血管。
下午三点,季昀主动打开门迎接送花人。这次是红玫瑰,卡片上写着:"今晚七点,永恒的开始。——C"
"昨天"的白玫瑰,"前天"的红玫瑰,现在又回到红玫瑰。季昀将脸埋进花瓣间深呼吸,花香掩盖下是极淡的苦杏仁味——是□□吗?还是他越来越丰富的幻觉?
六点半,他主动换上米色高领毛衣。羊绒摩擦过脖颈时,喉管的幻痛突然加剧,让他干呕起来。
镜中的人影眼窝深陷,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像一具被吊线操纵的尸体。
这一次,当林世诚单膝跪地时,季昀注意到戒指内圈刻着细小的字母——"MEMENTO MORI"。记得你终有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