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桃花说起吴琴的家庭：“你妈和你舅本不是一个妈生的，你姥姥是后妈。你妈在那家就没过什么好日子，年纪小小就去那种地方打工，能遇见什么好人？后来你妈生下你，你舅舅没孩子，你姥姥就做主把你给了你舅舅，全然不把你妈当个人啊！”

“你奶奶又以大花和一贵儿为人质，每每骗你妈回来生孩子，等到你妈怀上小达，计划生育那么严格，又不得不出去躲。你舅把你养到四五岁上，政策有所放松，你爹去接孩子，你舅舅说养大一个孩子几万块，给钱就抱回去。你奶去你舅舅家大闹一通，硬要带孩子走，闹得你舅舅当时就报了警。你爹怂了，只得先把你接回来——说起钱的事，你奶奶没钱是不可能的，可她这钱，不知道要用在哪里去！要是她真心想要把孩子接回来，这点钱算什么？她就是自私！”

从桃花越说越生气：“你妈大概觉得和这家人闹也闹不出个什么，干脆一走了之。又说到那郝玉玲，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眼看着吴琴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她还再来和这家子人纠缠，我看她也是个傻子！”

至此，姚菁已将吴琴的大概生平了解的差不多。从桃花这一腔话，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的，应该没有掺假，甚至没有掺和她自己对吴琴的任何主观评价。

那么吴琴到底在哪里？——难道只能找到二花的舅舅去问么？

“我舅舅——”姚菁低声问，“连个电话号码也没有留下吗？”

从桃花停下手里的活儿，上下打量了姚菁一下：“你还没断了想回去的心思？”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二花从前就想过要去找舅舅。

从桃花望着她：“自打你来，就过不得这种苦日子，三天两头想着跑。可惜被你爹追回来，还不是一顿毒打？这些年你再没提过，我以为你断了这心思了呢。”

姚菁顺嘴胡说：“我只是长大了，想问候问候他们。毕竟他们养了我这几年。”

从桃花撇撇嘴，满眼不可思议：“你回来没多久，听说你舅舅就搬到市里去，从此再没了音信。其实说真的，你在他们那也吃苦。你舅舅舅妈双职工，忙得根本不回家。你姥姥又不待见你和你妈，你被接回来的时候也和瘦猴似的，我看不出你在那里过得好的样子——二花呀，东山老虎和西山老虎一样吃人。”

从桃花其实很早之前就看破了二花的结局。只是她不是圣人，何况圣人也作壁上观呢。

和从桃花谈完这场话，姚菁关于吴琴的线索就基本上全断了。但不难听出，吴琴在这个家是没有活路的。她跑了实在是无奈之举。

基于当前的困境，姚菁暂时还想不出其他的策略，只得走一步再看一步。

过完年回到县城，郝玉玲来求姚菁：“南南上学期的成绩不理想，可能也是跟不上城里的进度。二花呀，你若是有时间，还请帮帮南南。”

姚菁说：“你不要给他压力，小学是打基础的，又不是冲刺期，着急什么呢。”

郝玉玲说：“你不晓得我对他期望有多高。你和大花都那样努力，若他还考不出个好成绩来，那真是对不住你们两个姐姐。”

姚菁见郝玉玲话说地这么软，也不好拒绝，只得应承：“我抽时间辅导一下吧。”

郝玉玲见姚菁答应，喜不自胜，一边洗水果，一边笑道：“前儿我听说你买了文具去送一灵？你呀，真是做姐姐的料，对哪个弟妹都好。”

姚菁陪着笑了一句：“你这话是说大花才对，你不见她去实习，对那些小孩子多稀罕，个个都好像是亲弟妹似的。”

郝玉玲说：“大花是‘姐姐’没错儿，可你是精神上的‘姐姐’。二花，你和你妈一样，都是敢想敢做的人。”

姚菁愣住了，从前关于吴琴的那些线突然好像在哪里连接了起来。

王红旗说，郝玉玲肯嫁给他的一条原因，是因为知道他从小背着弟弟妹妹要饭，那样困苦的环境下都不放弃弟弟妹妹，人品肯定差不到哪里去。那是否意味着，郝玉玲其实打小儿就认识或听说过王红旗。

且从桃花也说过，郝玉玲是眼看着吴琴从小到大受了那么多苦，如是这样，郝玉玲大概率也认识吴琴。

不仅如此，自打她认识郝玉玲以来，她从未在公开场合谈论过吴琴，甚至有意避开。在郝玉玲的嘴里，从来听不到吴琴的半句不好，且有时候她还劝王红旗要记着吴琴的好处。种种情况，一度让姚菁以为郝玉玲是在避讳婚姻的前任，但如果反方向来看，她也许不是在避讳，而是在保护吴琴。

姚菁盯着郝玉玲，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二花的眼神不大对劲，看得郝玉玲心都虚了——她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让二花突然这样皱眉凝视。

“二花。”玉玲推着二花，“二花，你盯着我干什么？”

姚菁拉着玉玲的手，试探着问：“玉玲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郝玉玲的耳朵连着脸皮好像被人从后面揪紧了似的，一下子提起来：“没有啊。”

一看就有鬼，而且是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