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无助的吕圆是他第一个试验品。他说服自己，吕圆的命不值一文、是超生的、是这个世界多余的。

他任由吕圆独自面对危险，甚至默许霸凌团伙使用旧教室来关押吕圆。他的目的很简单——只要吕圆被他们欺负个半死，他顺手推舟就能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死亡，吕圆的“多余”生命便可以换来刘穗的新生。

没想到吕圆性子这么要强，吊死了。

这样一来，他只得再找一个目标。他开始把目光投向其他“无关紧要”的孩子——那些孤独的、被忽视的、甚至问题少年。他的理智在父爱的执念中一点一点崩塌，每一个看起来可有可无的生命，都在他眼中逐渐化作一串冷冰冰的数据，一个又一个可能的“供体”。

王二花就是他培养的第二个目标。

2000年12月11日中午放学后，所有学生都要离校。李如雪等人对王二花进行欺凌后离开，走的时候，她们一如对待吕圆一样锁上了门。

二花求救不得，只得翻跃厕所里的高窗逃生，只可惜二花的体力有限，爬到一半她因眩晕掉了下来。她捂着脑袋坐起来，挣扎着要求生。

这时候，目睹这一切的刘刚趁机打开了门。他要一个半死不死的供体去救女儿，因此刘刚干脆加了一把力气，推搡着二花让其后脑触墙，进入休克状态。

他看到王二花的意识似乎在逐渐沉沦，于是跑到办公室去，要打电话请医院来“收尸”。只可惜他的电话还没打通，就从窗户看见学生王二花竟然活了过来！活过来的王二花在一瘸一拐朝着教学楼走去！

她一不呼救，二不逃跑，竟然坐在课桌上翻起了地理书！——那样子绝不像是快要死了。

刘刚无法保证眩晕中的王二花是否看见了他，是否认出了他，是否记住了他的罪行，他观察了一阵，他准备再下狠手，只是没想到王二花居然被他一两句呵斥吓晕了过去。

他心想——刚才那一幕，也许只是王二花“回光返照”，于是他蹲下身来确认王二花的情况，预备跑下去继续打电话。可是他还没能跑到办公室，老范和小李在意料之外说说笑笑地上楼来了——他不得已，才开始呼救！

这么一想，一切就都想通了。为什么姚菁在教室晕过去的时候，他隔了那么长时间才呼救——他不是吓坏了，而是早有预谋。

原来，凶手竟然就出现在故事的开端。

“二花？二花！”李老师问，“你专专来找我，就是为了问那天的事情？”

姚菁轻叹一口气，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句：“没事儿。李老师，听说刘主任最近要调动到县三中去啦？”

李景行点点头：“庄生镇中学被合并到城郊中学去，刘主任本来也是要去的。后来局里考虑到他守着庄生镇中学这十几年不容易，调他去三中做行政副主任。”

“呵。他倒成了劳苦功高了。”姚菁低声冷笑一句。

李景行道：“近期县里在搞典型推选，刘刚这样大半生守着乡村学校的老师就恰在这风口上。刘刚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知道，也不是谁都能守在那穷地方一辈子的。比如老范，你们这一级送走之后，他就再没干这行。不怪他，熬着太苦了，这你我都知道。”

姚菁眼神闪了闪，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低声说：“可有时候，苦劳也能遮住罪行。不是他愿意待在那里，是他不得不待在那里。”

李景行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姚菁摇头：“没什么。”又笑，“李老师的孩子应该会走路了吧？怎么样，孩子还乖巧吗？”

李景行摆摆手：“别说了！那臭小子，被他姥姥娇生惯养地和什么似的，就差没把天给捅破。这才三岁，嘴皮子比我利索，有时候和我吵架还不落下风，我被他气得头晕！”

姚菁笑道：“您这是嘴上嫌弃，心里骄傲啊！”

李景行瞪了她一眼，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很矛盾。父子天生是冤家，这话一点不假。有时候想打他，可是有时候想把命都给他。就比如前几天，他发高烧，我熬着夜的陪他，想着‘天啊，这病就过给我吧，不要让孩子受苦了’，那时候，真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抵给他呢。”

姚菁点头，声音却几不可闻：“可有些人，要把别人的命抵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