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杂志社寄信的时候,姚菁犹豫了又犹豫,没有署名王二花——自然,也不能堂而皇之署名姚菁。
她想暂时保持神秘,所以必须要取个笔名。
“取一个什么名字呢?”姚菁为难着,取名可比写一篇文章要更折磨。她手底下的草稿纸把“姚菁”和“王二花”写了又写,直到草稿纸像一片铁丝网,网住了这两个名字。
其实自打开学以来,就有同学对“王二花”这个名字产生过关注。
宿舍夜话的时候,室友发问:“二花,你的名字还挺……复古的,是不是有什么深刻的涵义,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意思吗?”同桌唐恬真是善解人意,还给二花找个诗意的解释。
哪有什么涵义,无非是因为大花叫做“大花”,她不叫“二花”就得叫“小花”——一个字代表她的排序,一个字代表她的性别,经典起名法。
还有些人直接就笑出来:“王二花!这里面每个字都俗得不可救药啊。什么年代了,还叫这种名字。你怎么不改了呀?”
在姚菁心里,也不否认“王二花”这名字土气。可这名字到底是二花的一部分,它是这具身体的一部分。她没有权利去替二花做这种改变,她认为自己只是客居在二花身上的灵魂。
况且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罢了,她也懒得为此付出精力。
所以姚菁回答她们:“没什么意思,从小就那样叫着了。”
唐恬又问:“二花,如果有机会,你想改个什么名字?王——王——这个姓氏好大,确实不好取。”
——看吧,取名字真的很难,连阅文无数的才女唐恬也头痛。
思索了好一阵,姚菁才终于对笔名下定了决心:“笔名而已,不能太用脑!不如就从王二花和姚菁的名字里各取一部分笔画拼出来,叫‘一苇’,这也寓意着自己这次重生好似一苇渡江。嗯,就这样吧。”
——起名不容易,能起一个自己满意的就立即定下来,那也算一件喜事。姚菁签下这个名字,长长舒了一口气。
周六抽空去寄信,大花也正好来城里看望妹妹。姐妹俩约在面馆,各要了一大碗面。
闲来无事,姚菁就问大花:“大花,为啥你不叫‘一花’?和一杰、一贵那样。”
大花噗嗤一笑:“女孩子又不用排字辈。”
“一灵怎么排了呢?”
“二叔就喜欢搞特别。”
“哦。”
“你没想过改名吗?”姚菁呼呼吹着面条。
“嘿。”大花羞涩一笑,“你不笑话我,我就说。”
“我啥时候笑话过你。”一筷子面,姚菁一口就吸进胃里去,“快说吧,你要叫什么名字?”
大花说:“最近我读很多你的旧书。我喜欢中国历史上那些传奇的女性,又特别在意一个‘君’字,比如王政君、王昭君、许平君、卓文君之类的,我比着她们的名字,觉得‘王文君’这个名字特别好。”
“政君、昭君、平君命运都挺苦的。”姚菁头也不抬,说了一句。
“不好吗?不好就算了,其实名字无所谓了,叫什么不一样呢。”大花吐了吐舌头,她素来有些讨好型人格,最不愿意与人争论。
“不不不。”姚菁说,“我不是说你取的名字不好。我只是觉得这些女孩子的命运太苦了,你何必非要套这些人呢?”
大花一笑:“但凡我能有这些人一半的见识和胸怀,这辈子都算是赚到了。命运嘛,谁能说得上。”
姚菁突然觉得,大花是被环境影响了的哲人智者,她这句话,反让自己的思想显得特别狭隘。
“你要改吗?”姚菁吃了一口小咸菜。
“可以改吗?”大花立即问,这肯定是愿意的意思了。
“可以改。”姚菁一边吃一边点头,“我告诉你程序,你去派出所填表就行。”
“那太好了。”大花双眼冒光,“这样,在我考试的时候,就能用王文君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