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星那双充血的眼睛,闪过了一丝困惑。那股人兽合一的杀气,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松动。他那紧绷的肌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出戏的前兆。是李红星的意识,在和阿默的灵魂,搏斗!
“嗬…… 嗬……”他痛苦地喘息着,汗水,如同瀑布般,从他的额角滑落。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剃刀。又看了一眼陈保国那只,稳如泰山的手。一秒后。他松开了。他没有递过去。他是扔过去的。
“当啷!”
那把,来自战场的剃刀,掉在了陈保国的手心。
陈保国,接住了。他没有立刻发难。他只是低着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把沾染了李红星汗水的剃刀。他看懂了。他看懂了这把刀的黄铜刀柄上的磨损。他看懂了这把刀的红木盒子里的绒布。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他明白,李红星为什么开场的手那么稳。他也明白李红星为什么最后的爆发那么真。因为,这小子从头到尾,用的都是真家伙!
他不是在演。他是在祭!用自己的命,去祭祀,这把刀里的魂!
陈保国,缓缓地,合上了手掌。将那把刀紧紧握住。然后他转身背对李红星。他面向了侧台孟静的方向。
全场,死寂。等待着,门神的,最终判决。陈保国清了清嗓子。他的声音,因为,刚才过度的震惊和激动,而,带上了一股,极其明显的…… 沙哑。
“孟导。”孟静一个激灵:“陈老师!我在!”
“……”
陈保国,沉默了。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这个沉默,让孟静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终于陈保国开口了。“这小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颤抖。
“…… 不是来镀金的。”
镀金。
这两个字,重重地砸在了在场每一个,国话学院派演员的心上!这是他们所有人,在彩排前,对李红星这个电影咖,私下里最统一的评价!
他们都以为,他是来镀金的!而现在,陈保国亲口推翻了这个评价!
孟静的眼眶,唰的一下红了!
她赢了!陈保国没有停。他缓缓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因为脱力,已经半跪在地上,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李红星。
他的眼神,无比复杂。有震惊,有欣赏,有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同类看待同类的…… 认可!
“他是来……”陈保国一字一顿,声音,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剧院。“…… 玩命的!”
玩命!这两个字,比李红星刚才,那无声的嘶吼,更具力量!这是一个镇院之宝,能给一个青年演员的最高的评价!
不是天才。不是灵气。而是玩命!这是戏疯子对戏疯子!
“哗 ——”
孟静再也忍不住了。
她蹲在地上捂着脸,任由那股巨大的骄傲和感动的泪水,决堤而出!
而陈保国旁边。那个万年面瘫的倪大虹,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他缓缓地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那个已经摔瘪了的保温杯。
他拧了拧盖子。然后对着舞台,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学院派。被彻底征服了。
彩排审判事件,如同一场无声的地震,在国家话剧院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陈保国他是来玩命的这句评价,和倪大虹那个摔了保温杯的点头,以比病毒还快的速度,传遍了国话的每一个角落。
一夜之间,所有学院派老戏骨们看向李红星的眼神,都变了。从疏离与审视,变成了好奇与…… 一丝敬畏。他们不再把他当成一个来镀金的流量明星,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敢在国话舞台上玩真刀的,同类。
那个扮演豹爷,被李红星吓得屁滚尿流的老戏骨,第二天提着两瓶好酒找到了李红星。
“红星…… 不,李老师!”
他一脸后怕地拍着胸口,“昨天,哥哥我被你那一下,吓得魂都快没了!你那眼神…… 太对了!孟导说得对,我他妈就是欠收拾!来,这酒你收下,就当哥哥给你赔罪了!以后,咱们好好对!”
李红星因为还在禁声期,不能说话,只能受宠若惊地摆手,然后恭恭敬敬地鞠躬回礼。自此,整个剧组的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与…… 内卷。
连何老师和濮老师这种级别的大神,在和李红星对戏时,都明显更起劲了。他们生怕自己被这个疯子的无声表演,给压了戏。整个《无声的剃刀》剧组,被李红星一个人,卷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
而孟静导演,则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剧的魂,立住了。忧的是,李红星,似乎…… 真的出不来了。彩排结束后,李红星就没笑过。不是秦小安那种傻笑,也不是李红星那种礼貌的微笑。他彻底活成了阿默。
他依旧住在排练厅,每天只吃最简单的白水煮菜和馒头。他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空,越来越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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